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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心雕龙译注 三十、定势

作者:《文心雕龙译注》陆侃如 牟世金

  •   《定势》是《文心雕龙》的第三十篇,主要论述由不同文体所决定的体势问题。对“势”字的理解,尚存一定分歧,本书引论已经讲到一些。詹锳《〈文心雕龙〉的定势论》一文,对此有新的深入研究,认为刘勰的定势论,“势”字源于《孙子兵法》中讲的“势”,并据以提出:“《定势》的‘势’,原意是灵活机动而自然的趋势。”(见《文学评论丛刊》第五辑)这是研究“定势论”的新成果。本篇所讲的“势”,正如詹文所说“‘势’是由‘体’来决定的”,这是理解“势”字具体命意的关键。刘勰自己既说“即体成势”、“循体而成势”,又称这种“势”为“体势”,可见他所说的“势”,是由不同文体的特点所决定的。这点已较为明确,所以本篇译文即取刘勰自己的说法——“体势”。

      本篇有四个部分。第一部分论体势的形成原理。以箭矢直行,涧水曲流,圆者易动,方者易安为喻,来说明体势形成的道理,关键就在事物本身,它的特点决定着与之相应的“势”。第二部分论文体和体势的关系。不同的文体要求不同的体势;作者应“并总群势”,也可适当配合,但必须在一篇作品中有一个统一的基调,而不能违背“总一之势”。第三部分引证前人有关议论,进一步说明文章体势的多样化。第四部分抨击当时文坛上的错误倾向,提出“执正以驭奇”的要求。

      文章的体势,和风格、文气都有一定的关系,而又有所区别。刘勰认为风格是由作者的才、气、学、习等因素构成的,和作者的个性有着密切的联系。文气主要是作者的气质在作品中的体现,所以同一“气”字,常兼指人与文两个方面。体势则主要决定于文体,因而偏重于表现形式。


      (一)

      夫情致异区1,文变殊术2,莫不因情立体3,即体成势也4。势者,乘利而为制也5。如机发矢直6,涧曲湍回7,自然之趣也8。圆者规体9,其势也自转;方者矩形10,其势也自安11:文章体势,如斯而已。是以模经为式者12,自入典雅之懿13;效《骚》命篇者14,必归艳逸之华15;综意浅切者16,类乏酝藉17;断辞辨约者18,率乖繁缛19。譬激水不漪20,槁木无阴21,自然之势也22。

      〔译文〕

      作者的情趣多种多样,作品的变化也有不同的方式;但在写作时都依照具体内容而确定体裁,并根据体裁而形成一定的体势。所谓“势”,就是根据事物的便利而形成的。例如弩机发出的矢必然是直的,曲折的山涧中的急流必然是迂回的,这都是自然的趋势。圆的物体是圆的,所以能转动;方的物体是方的,所以能平放:作品的体势,也就是这样。凡是取法于儒家经典的作品,必然具有雅正的美;而仿效《楚辞》的作品,也必有美好非凡的华采;内容浅近的,大都缺乏含蓄;措辞简明的,常常和繁富的作品相反。好比急水不会有细浪,枯木不会有浓荫,这都是自然的趋势。

      〔注释〕

      1 情致:指作者在作品中所表达的情绪、趣味等。
      2 殊术:不同的方式方法。
      3 体:指作品的体裁。
      4 势:趋势,指文体的特点构成的自然趋势。
      5 乘利:顺其便利。贾谊《过秦论》:“因利乘便,宰割天下。”制:裁定,使之成形。《孙子·计篇》:“势者,因利而制权也。”
      6 机:指设有机括可以发矢的弩。
      7 涧:两山间的水。湍(tuān团阴):急流。
      8 趣:趋向、趋势。
      9 圆:指圆形的物体。规:画圆形的器具。
      10 方:指方形的物体。矩(jǔ举):画方形的器具。《孟子·离娄上》:“不以规矩,不能成方圆。”
      11 安:平稳。《尹文子·大道上》:“圆者之转,非能转而转,不得不转也;方者之止,非能止而止,不得不止也。”
      12 模:效法。式:法式,榜样。《宗经》:“禀经以制式。”
      13 典雅:典正高雅。《诏策》篇说:“潘勖《九锡》,典雅逸群。”潘勖的《册魏公九锡文》之所以写得典雅,主要就是《风骨》篇说的“思摹经典”。这和本篇所说“模经为式”意同。懿(yì意):美。
      14 《骚》:指以《离骚》为代表的《楚辞》。命篇:写作成篇。
      15 艳逸:卓越的美。《才略》:“相如好书,师范屈、宋,洞入夸艳,致名辞宗。”
      16 综意:用意。综:织布机上使经线分开以织上纬线的装置。
      17 类:大多。酝藉:含蓄。
      18 断辞:选定文辞。断:裁决。辨:不惑。约:简练。
      19 率:大抵。乖:不合。繁缛(rù入):辞采繁多。《议对》,“文以辨洁为能,不以繁缛为巧。”
      20 激水:急流。漪(yī医):波纹。
      21 槁:枯。阴:树荫。
      22 自然之势:和上面说的“自然之趣”相同,可见“势”的本意就是趋势。

      (二)

      是以绘事图色1,文辞尽情2;色糅而犬马殊形3,情交而雅俗异势4。熔范所拟5,各有司匠6,虽无严郛7,难得逾越8。然渊乎文者9,并总群势:奇正虽反10,必兼解以俱通;刚柔虽殊11,必随时而适用。若爱典而恶华12,则兼通之理偏;似夏人争弓矢13,执一不可以独射也。若雅郑而共篇14,则总一之势离15;是楚人鬻矛誉楯16,两难得而俱售也。是以括囊杂体17,功在铨别18;宫商朱紫19,随势各配。章、表、奏、议20,则准的乎典雅21;赋、颂、歌、诗,则羽仪乎清丽22;符、檄、书、移23,则楷式于明断24;史、论、序、注25,则师范于核要26;箴、铭、碑、诔27,则体制于弘深28;连珠、七辞29,则从事于巧艳30。此循体而成势31,随变而立功者也32。虽复契会相参33,节文互杂34,譬五色之锦35,各以本采为地矣36。  〔译文〕

      所以在绘画上讲究设色,而在文章上则以情志为主;调配颜色而画成狗马的不同形状,会合情感而形成雅正或庸俗的体势。写作上各有师承,表现手法也就各不相同;其间虽无严格的区界,但也不易超越。只有洞悉写作法则的人,才能兼通各种不同的文章体势:正常的和奇特的文章虽然相反,但总可以融会贯通;刚健的和柔婉的作品虽然互异,也应该根据不同的情况来灵活运用。如果只爱好典雅而厌弃华丽,就是在融会贯通方面做得不够;这就好比夏代有人重弓轻矢或重矢轻弓,其实只有弓或只有矢都是不能单独发射的。但如果雅正和庸俗的合在一篇,那就分散了统一的文章体势;这就好比楚国人出卖矛和盾,两样都称赞便一样也卖不掉了。若要兼长各种体裁,也须善于辨别其间的差异;好比乐师对于音律、画家对于颜色一样,作家也要善于配合运用不同的文章体势。对于章、表、奏、议等文体的作品,应该做到典正高雅;对于赋、颂、歌、诗等文体的作品,应该做到清新华丽;对于符、檄、书、移等文体的作品,应该做到明确决断;对于史、论、序、注等文体的作品,应该做到切实扼要;对于箴、铭、碑、诔等文体的作品,应该做到弘大精深;对于连珠和七等文体的作品,应该做到巧妙华艳。这些都是根据不同的体裁而形成不同的体势,随着文章体势的变化而获得成效的。虽然写作的法则和时机要互相结合,文采的多寡要互相配合,但好比五彩的锦缎,必须以某种颜色为基础。

      〔注释〕

      1 图:作动词用,画的意思。
      2 尽:完,指完全表达。
      3 糅(róu柔),错综复杂,这里指颜色的调配。
      4 交:合,会。
      5 熔范:铸器的模子,这里指学习的对象。
      6 司:掌管。匠:技工,引申指技巧。
      7 郛(fú扶):城郭。
      8 逾:超过,跨越。
      9 渊:深,这里指精通。
      10 奇:指作者通过幻想而在事物正常样子之外所增加的奇特成分。正:指按照事物正常的样子所作描写。
      11 “刚柔”二句:《周易·系辞下》:“刚柔者,立本者也;变通者,趋时者也。”刚柔:指作品刚强或柔婉的基本特点。
      12 典:即上文所说的“典雅之懿”。华:即上文所说的“艳逸之华”。
      13 夏人争矢:《太平御览》卷三四七引《胡非子》:“一人曰:‘吾弓良,无所用矢。’一人曰:‘吾矢善,无所用弓。’羿闻之曰:‘非弓,何以往矢?非矢,何以中的?’令合弓矢而教之射。”
      14 雅郑:即上文“雅俗”的意思。郑:郑声,被认为是不正当的音乐。
      15 总一:整个作品的统一。
      16 矛:长柄有刃的兵器。楯:即盾,防御用的盾牌。《韩非子·难一》:“楚人有鬻楯与矛者,誉之曰:‘吾楯之坚,莫能陷也。’又誉其矛曰:‘吾矛之利,于物无不陷也。’或曰:‘以子之矛,陷子之楯,何如?’其人弗能应也。”鬻(yù遇):卖。“誉”字应属下句。杨明照说:“当作‘是楚人鬻矛楯,誉两,难得而俱售也’。”
      17 括囊:即囊括,包罗。
      18 铨(quán全):衡量。
      19 宫商:指各种声音。朱紫:指各种颜色。
      20 章、表、奏、议:四种文体,都是臣下向君上表达意见的文件。
      21准的:准则,这里作动词用。典雅:《章表》篇总结章、表的写作特点曾说:“章式炳贲,志在典谟,……表体多包,情伪屡迁,必雅义以扇其风,清文以驰其丽。”
      22 羽仪:取法。《易经·渐卦》:“上九,鸿渐于陆,其羽可用为仪。”孔颖达疏:“上九最居上极,是进处高洁,故曰鸿渐于陆也。……然居无位之地,是不累于位者也。处高而能不以位自累,则其羽可用为物之仪表,可贵可法也。”清丽:《明诗》:“五言流调,则清丽居宗。”
      23 符:符命,歌颂帝王的文章。檄(xí席)、移:都是军事或政治上晓谕对方的文件。书:相互间表达情意的作品。
      24 楷式:模范,这里作动词用。明断:《檄移》:“必事昭而理辨,气盛而辞断,此其要也。”
      25 注:对经典的注释。刘勰认为注释属于论文的一种。《论说》:“若夫注释为词,解散论体,杂文虽异,总会是同。”
      26 核:查考以求真实。
      27 箴(zhēn针):对人进行教诫的文体。铭:刻在器物上以记功或自警的文体。碑:刻在石头上记事的文体。诔(lěi垒):哀悼死者的文体。
      28 体制:规格,作动词用。弘深:《铭箴》:“铭兼褒赞,故体贵弘润。”又总论铭箴两体:“其摛文也必简而深。”
      29 连珠、七:都是赋的变体。前者合若干短篇骈文为一组,后者是写七件事合为一篇。
      30 巧艳:《杂文》篇说“枚乘摛艳,首制《七发》”,最后总结各种杂文说:“负文余力,飞靡弄巧。”以上所论六种类型文体的基本要求,和刘勰在文体论中对各种文体特点的总结,基本上是一致的。
      31 循:沿袭,依照。
      32 功:成效。
      33 契:约券,引申为规则。会:时机,场合。
      34 节文:调节文饰,这里指文采的或多或少。杂:错杂,引申为配合。
      35 锦:杂色的丝织品。
      36 地:基础。《情采》:“拟地以置心。”  (三)

      桓谭称1:“文家各有所慕2,或好浮华而不知实核,或美众多而不见要约。”陈思亦云3:“世之作者,或好烦文博采4,深沈其旨者5;或好离言辨白6,分毫析厘者:所习不同,所务各异7。”言势殊也8。刘桢云9:“文之体指实强弱10;使其辞已尽而势有余11,天下一人耳12,不可得也。”公幹所谈13,颇亦兼气14。然文之任势,势有刚柔;不必壮言慷慨15,乃称势也。又陆云自称16:“往日论文,先辞而后情,尚势而不取悦泽17;及张公论文18,则欲宗其言19。”夫情固先辞20,势实须泽21,可谓先迷后能从善矣。  〔译文〕

      桓谭曾说:“作家各有自己的喜爱,有的爱好浮浅华丽,而不懂得朴实;有的爱好繁多,而不懂得简要。”曹植也说:“一般文人,有的喜爱文采丰富,意义深隐;有的喜爱清楚明白,描写细致入微:各人习尚不同,致力于写作也就互异。”这是从作家来讲各人的趋势不同。刘桢又说:“文章的体势,不外是刚强或柔弱;能做到文辞已尽而体势有余的,天下不过一二人而已,这样的作者是不可多得的。”刘桢这里说的,又牵涉到文气问题。不过,文章任其自然之势,势必有的刚强,有的柔婉,不一定要慷慨激昂的,才算文章的体势。此外,陆云说他自己:“从前谈论写作,常重视文辞而忽视情志,注意文章体势而不求文句润泽。后来听到张华的议论,便信从他的话了。”其实情志本来重于文辞,而文章体势也应该讲究润泽;陆云可以说是先走错了路,后来又能改正的了。  〔注释〕  1 桓谭:字君山,东汉初年著名学者。下面所引他的话,可能是《新论》的佚文。
      2 慕:羡爱。
      3 陈思:三国著名作家陈思王曹植。下面所引他的话,原文今不存。
      4 烦:繁多。
      5 深沈:深隐。
      6 离言辨白:和上句所说“深沈”相反的写法。离:明。《周易·说卦》:“离也者,明也,万物皆相见。”辨白:分辨明白。
      7 务:专力。
      8 言势殊也:这句是刘勰对曹植的话的分析。势:这个势由作者爱好不同而产生,便和风格有相近的一面。
      9 刘桢:魏国作家,“建安七子”之一,下面所引他的话,原文已失传。
      10 “文之体指”句:这话不可解,疑有脱漏。陆厥《与沈约书》中曾讲到:“自魏文(曹丕)属论,深以清浊为言;刘桢奏书,大明体势之致。”陆厥以曹刘并论的话说明,“体势”与“清浊”类同。刘勰所引刘桢的话,正讲的是“指实强弱”,强弱即清浊。据此,可能刘桢原话脱“势”字,此句当为:“文之体势,指实强弱。”指:趋向。强:指刚健的体势。弱:指柔婉的体势。
      11 势有余:指体势之强。刘桢所讲的“势”与刘勰略异,而侧重于气势;“强”,也侧重于气势之强。正因是气势强,所以能溢出于文辞之外。
      12 天下一人:所指不详。曹丕《与吴质书》说“公幹有逸气”;本书《风骨》篇说刘桢“重气”;钟嵘《诗品》说刘桢“仗气爱奇”;本篇也说刘桢的话“颇亦兼气”;可见他强调“天下一人耳,不可得也”,主要还是“重气之旨”,未必实有所指。
      13 公幹:刘桢的字。
      14 气:作家的气质体现在作品中形成的气势。
      15 壮言:激昂的文辞。
      16 陆云:西晋文学家,陆机之弟。下面所引他的话见《与兄平原书》,原文是:“往日论文,先辞而后情,尚絜(势)而不取悦泽。尝忆兄道张公文(父)子论文,实自欲得,今日便欲宗其言。”(《全晋文》卷一百零二)
      17 悦泽:文辞的润色。
      18 张公:西晋文学家张华。
      19 宗:归往。
      20 情固先辞:这是刘勰的重要文学观点,他一再强调“情动而言形”(《体性》)、“为情而造文”(《情采》)、“辞以情发”(《物色》)等;也正是根据这些创作原理,所以这里说“情固先辞”。
      21 势实须泽:这是对“尚势而不取悦泽”之说的纠正。“势”必须润饰,说明刘勰的体势论侧重于表现形式方面。

      (四)

      自近代辞人1,率好诡巧2,原其为体3,讹势所变4,厌黩旧式5,故穿凿取新6;察其讹意,似难而实无他术也,反正而已。故文反“正”为“乏”7,辞反正为奇8。效奇之法,必颠倒文句;上字而抑下9,中辞而出外;回互不常10,则新色耳。夫通衙夷坦11,而多行捷径者,趋近故也;正文明白,而常务反言者,适俗故也12。然密会者以意新得巧13,苟异者以失体成怪14。旧练之才15,则执正以驭奇16;新学之锐,则逐奇而失正;势流不反17,则文体遂弊。秉兹情术18,可无思耶?

      〔译文〕

      近来的作家,大都爱好奇巧。推究这种新奇的作品,是一种错误的趋势造成的。由于作家们厌弃过去的样式,所以勉强追求新奇;细看这种不正当的意向,表面上好像颇不容易,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方法,不过是故意违反正常的写法而已。在文字上,把“正”字反写便成“乏”字;在辞句上,把正常的写作方法反过来就算是新奇。学习新奇的方法,必然把文句的正常次序颠过来,将应写在上面的字写到下面去,把句中的字改到句外去;次序错乱不正常,就算是新的色彩了。本来大路很平坦,有的人偏要走小路,无非是为了贪图近便:正常的文句本来很清楚,有的人偏要追求反话,无非是为了迎合时俗。但和旧式相同的作品,是靠新颖的内容而写得精巧的;勉强求新的人,反因与体制不合而变成怪诞了。熟练的老手,能够掌握正常的方法,来驾驭新奇的文句;急于求新的人,则一味追求奇巧,因而违反了正常。这种趋势如果发展下去而不纠正,文章体制就会越来越败坏。要掌握好这种情况和方法,不是很值得思考吗?

      〔注释〕

      1 近代:主要指晋宋以后。
      2 诡(guǐ鬼):反常。
      3 原:追溯。体:本体,这里指诡巧的作品。
      4 讹(é鹅):错误。
      5 厌黩(dú独):厌烦。旧式:即《风骨》篇“跨略旧规”的“旧规”。式:即本篇上面所说“模经为式”的“式”。
      6 穿凿:牵强附会。
      7 反正为乏:篆文的“正”字反过来就成“乏”字。《左传·宣公十五年》:“故文反正为乏。”
      8 奇:刘勰所说的“奇”,在不同情况下有不同的意义。有时作褒词用,含有卓越不凡的意思;有时作贬词用,含有怪诞反常的意思。须根据上下文的具体情况细加区别。这一段里所说的“奇”,大都含贬意,与第二段所说“奇正虽反,必兼解以俱通”中的“奇”字是有区别的。
      9 抑:压。范文澜注举江淹《恨赋》中的两句为例:“孤臣危涕,孽子坠心。”认为这是“强改坠涕、危心为危涕、坠心”。
      10 回互:曲折,引申为错乱。
      11 衢:大路。夷:平。
      12 适:适应。
      13 密会:和下句“苟异”相反,是密切结合的意思,指与“旧式”相同。
      14 苟:姑且。
      15 旧练:老练。练:熟悉。
      16 驭:驾驭。
      17 流:流荡不返。
      18 秉:操持。情:情况,指上面所讲奇正的利弊得失。

      (五)

      赞曰:形生势成,始末相承1。湍回似规,矢激如绳2。因利骋节3,情采自凝4。枉辔学步5,力止襄陵6。

      〔译文〕  总之,有了事物的形体,就形成这种事物的趋势,形和势是紧紧联系着的,急流回旋,好像圆形的规;射出箭去,直得像工匠的墨线。根据事物的便利而进行写作,内容和形式就可能得到很好的结合。如果走弯路学新奇,就会像学习邯郸步法的寿陵人。

      〔注释〕  1 始:指形体。末:指趋势。承:承接。
      2 绳:工匠用以矫正曲直的墨线。
      3 因利:和上文“乘利”意同。骋节:在文坛上驰骋,也就是进行写作的意思。
      4 凝:结合。
      5 枉辔(pèi配):指走不该走的路。枉:歪曲。辔:马缰绳。
      6 襄:王利器校作“寿”。寿陵:用《庄子·秋水》中的故事:“子独不闻夫寿陵余子之学行于邯郸与?未得国能,又失其故行矣,直匍匐而归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