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国学古籍

百家姓

  • 《百家姓》是一部儿童识字课本,与《三字经》、《千字文》并列为我国古代优秀的启蒙读物之一。

    《百家姓》成书于宋朝初年,一般认为是在公元960年赵宋建立至978年吴越归宋这段时间内。《百家姓》的作者不详,南宋人王明清在《玉照新志》中认为是“两浙钱氏有国时小民所著”,是吴越境内一个普通人的作品。

    明代人李诩则笼统地说“必宋人所编也”。清朝康熙年间王相根据王明清的说法,认为是“宋初钱塘老儒所作”。虽然王相的说法比前人明确,但仍未能指出《百家姓》的作者是谁,这可能是一个永远也无法解开的谜。

    《百家姓》以韵文形式,将当时的常见姓氏用四字排列,十分严整。其排列的顺序是将重要的姓氏排在前面。如第一句“赵钱孙李”,“赵”是宋朝的国姓,“钱”是吴越统治者的姓,“孙”,据王明清说法,是指钱的正妃,“李”是指南唐统治者的姓氏。第二句“周吴郑王”,也都是吴越的大族,“皆武肃(钱)而下后妃”。作为一种儿童识字课本,《百家姓》的内容并没有别的含义,仅仅是姓氏的排列。它是希望儿童通过姓氏这一人们身边的事物,来达到识字开蒙的效果。

    依照目前的通行本,《百家姓》共有568个字,其中单姓444个,复姓60(120字),末句“百家姓终”4个字。这个本子是经过后人增补的,但基本保持了《百家姓》的原貌。

作者:

东观奏记

  •   《东观奏记》三卷,唐裴庭裕撰。庭裕一作廷裕,字膺馀,闻喜人,官右补阙。其名见《新书。宰相世系表》,所谓裴氏东眷者也。王定保《摭言》,称其乾宁中在内廷,文书敏捷,号下水船。其事迹则无可考焉。其书专记宣宗一朝之事。前有《自序》,称上自寿邸即位二年,监修国史丞相晋国公杜让能,奏选硕学之士十五人,分修《三圣实录》。以吏部侍郎柳玭、右补阙裴庭裕、左拾遗孙泰、驾部员外郎李允、太常博士郑光庭专修《宣宗实录》。自宣宗至今垂四十载,中原大乱,日历、起居注不存一字。谨采耳目闻睹,撰成三卷,奏记於晋国公,藏之於阁,以备讨论。盖其在史局时所上监修稿本也。《序》末不署成书年月。考杜让能以龙纪元年三月兼门下侍郎,十二月为司徒,景福元年守太尉,二年贬死。昭宗之二年,即大顺元年。此《序》云奏记於监国史晋国公,则当在大顺、景福之间。其云自宣宗至是垂四十年,盖由大中以来约计之辞。若以宣宗末年计至光化初年始为四十载,则杜让能之死已久,无从奏记矣。书中记事颇具首尾。司马光作《通鉴》,多采其说,而亦不尽信之。盖闻见所及,记近事者多确。恩怨未尽,记近事者亦多诬。自古而然,不但此书矣。

作者:裴庭裕

浙东纪略

  •   乙丙之交,大清尚未一统,浙东一隅,亦以南北分之,纪实也,使易辨也。

      甲午春,潞藩自淮而南,次武林,请居焉。

      乙酉五月十一日,清兵至金陵,弦光皇帝走,城为之空。

      廿五日,马士英从太后至杭,武林沸腾。

      六月初六日,请潞藩监国。时惟巡抚张秉贞,巡按何纶,巡盐李挺在。闻于廿七八至苏州乃遣总兵陈洪范往和。

      初七日,朱大典,阮大铖自无湖至。

      初九日,陈盟至,镇东伯方国安,前锋方元科亦领兵至。

      初十日,陈盟朝监国,出语士英曰:“事不可为矣!”午后,总兵郑鸿逵亦至。鸿逵即请监国入闽,不允;请以宫眷渡江,亦不允,遂出城。时黄道周适在江干,连章劝监国即位,且责马士英误国卖君之罪。薄暮,陈鸿范遣报城中云:“北使明日至,且许监国仍令王浙也。”

      十一日,郑鸿逵于江间遇唐藩,遂同黄道周奉以入闽。是日,方国安从余杭至,捶碎北牌。闻马士英至江干登舟矣,国安迫及拉回,欲同勒兵御北。时杭民畏北,探潞藩及张秉贞至,相戒言战守事。

      十二日,监国遣官持谕召陈盟入阁,盟具疏辞,遂之剡上。是夕,会稽庠生王毓蓍(字元趾)感痛激烈,作愤时致命篇。首曰:“群奸误国,庙社沦胥,愤怀事变,恨不手斩贼臣之头;恸惜时艰,且思生食叛人之肉!养兵十载,大帅惟识奔逃;积粟千仓,墨吏半肥私橐。”又云:“冠裳世禄之家,营窟以待新朝;郡邑莅事之长,收图以修降表。迫呼犒迎之费,尽属青衿,供奉大清之牌,遍传黔首。文非饰过,则曰屈必伸,当效会稽之辱,忍耻苟全。”又云:“长往不返,驾言东海之逃。”又云:“号呼莫闻,痛哭无路,用殉蛟腹,愧彼鼠心。古称五死,何俟捐驱赴义之可乐?寿止百年,保无疾病水火之杀人?惟兹清流碧水之中,正是明伦受命之地,鬼如不厉,为访三闾之踪;魂果有灵,当逐伍胥之怒。真能雪耻自任,愿激发于光天;倘或同志不孤,敬相招于冥土!”又诗二绝(遣失);又遗书上左都御史刘宗周曰:“蓍已得死,所望生早自决,毋为王炎午所吊!”中夜不语兄弟,不别妻子,命阍沽醪,正襟浮白,劳以余沥,且戒勿从。持炬出门,贴致命篇于宋唐卫士奇之祠壁,肃衣冠赴水于柳桥。

      十三日北兵大至,巡抚巡盐俱东渡。抵暮,方国安出与战,不利,杭民虑方淫掠,闭城不容入,且缚箭数捆,悬城以贻北,甚有在城索方氏兵以献者。国安穷蹙,遂与马士英亦以舟去。兵分水陆结排溯流而上,时或有沉溺。  萧庠廪生徐芳声,乃弟徐芳烈,同学蔡士京,何之杰等,于前三月十九之变,会通庠文学恸哭于明伦堂。兹当易姓,拜辞文庙。适儒学教谕潘允济,训导许士龙,亦挂冠去,为之流涕于一堂,呜咽欲绝,随有不愿仕进,冥鸿高骞者,一百十三人。

      十五日,北使至越,甯绍分守于颖议晓士民,欲画江守;而人心离涣,力莫能支,乃解印去,遁迹河曲,此后北使直至温台矣。

      二十六日,山阴儒士潘集(字予翔)年十九,闻王毓蓍死,自署大明义士,操文哭尊于柳桥,有曰:“自古国运靡常,所赖忠臣骨作山陵;至今壮士何为?徒令儒生怨经沟渎!念太祖三百年养士之恩,竟同豢豕!思先帝十七载作人之德,无异饥鹰!”中云:“惟我王子气吞江浪,质烈寒泉。魂游故国,羞为他作嫁衣裳;声烈前朝,不落第一流人物。立身不二始信秀才如处女,断不更夫;国士无双,才知名下不虚,今为定论。自兹柳桥石厉,不数司马题辞;泮水澜清,可继屈原骚赋。潘集闻风起鹊,幸达人先获我心;饮血啼猿,耻今日独为君子。魂其有灵,下榻俟我!”又杂咏三首中一绝:“放眼拓开生死路,高声喝破是非关。莫愁前路知音少,止畏当头断气难!”读罢哀恸,夜怀二石与诗文,逾女墙投于渡东桥下。

      闰六月初五日,原任苏松巡抚山阴祁彪佳(字幼父,号世培),养病里居,北兵至浙,以书来聘。公处分家政,作绝命词别宗亲曰:“时事至此,论臣子大义,自应一死。凡较量于缓急轻重者,犹是后念,未免杂于私意耳!若提起本心,试观今日是谁家天下,尚可浪贪余生?况生死旦暮耳,贪旦暮之生,致名节扫地,何见之不广也!虽然,一死于十五年之前,一死于十五年之后,皆不失为赵氏忠臣。予小儒,惟知守节而已,前此却聘一书,自愧多此委曲。然虽不敢比踪信国,亦庶几叠山之后尘矣!临终有暇,再书此数语,且系以一诗,质之有道:运会轭阳九,君迁国破碎,鼙鼓志江涛,干戈遍海内。我生何不辰?聘书乃迫至!委赞为人臣,之死谊无二。予家世簪缨,臣节皆罔赘。幸不辱祖宗,岂为儿女计!含笑入九原,浩然留天地!”欢然饮燕,无异平时。肃衣冠,投于寓园放生池柳树之阴,夫人子弟不知也。笑容可掬,颜色如生。  左都御史山阴刘宗周,字启东,号念台。六月十三日,北兵至杭,廿三日,绝食;廿五日,乘舟入凤林,投西洋港,救不死;遂诣辞先墓,暂息灵峰寺。北使以书币聘,刘口授答书曰:“大明孤臣某启:国破君亡,为人臣子,惟有一死。七十余生,业已绝食经旬,正在弥留之际,其敢尚事迁延:遗讥名教取玷将来?某虽不肖,窃尝奉教于君子矣。若遂与之死,固某之幸也,或加之以斧钺焉而死,尤某之所甘心也。谨守正以俟。口授荒迷,终言不再,原书不启投还。”自此勺水不入口,作绝命词曰:“信国不可为,偷生岂能久?止水与叠山,只争死先后,若云袁奉高,时地皆非偶;得正而毙矣,庶几全所受。”又曰:“子职未伸,君恩未报,当死而死,殆有余悼!”又曰:“留此旬日死,少存匡济意,决此一朝死,了我平生事,慷慨与从容,何难亦何易?”遗命下瘗竖牌于墓道南,颜其额曰:“有明念台先生藏衣冠处,”“□宗周妇□氏合葬之墓,”言讫泫然泪下曰:“吾生平未尝言及二亲,以伤心之甚(先生为遗腹子,母守贞而终),不忍出诸口也!”已而曰:“胸中有万斛泪,半洒之二亲,半洒之君王!”绝食久,后子氵勺泣请曰:“尚有未了事否?”先生曰:“他无所事,孤忠耿耿!”又命氵勺曰:“汝停我于山,当于三年后葬。”氵勺问之,先生曰:“先帝梓宫尚未落土,”(示致丧三年之义)门人环侍,叹曰:“学问未成,命赖诸子,尔曹勉强去!”闰六月初六日,先生命家人扶掖起,幅巾葛袍,肃容端坐,有顷北首卧(示北向对君之义)。初七日,命取几上笔砚,书“鲁”字。初八,传言投见乡绅归,先生闻之,太息啮齿者再。戌刻气绝,双眸炯炯,虽殓不瞑。

      闰六月初□日,北勒剃甚严,士民咸恸。山阴倪父征字舜平,侨寓劳家坞,训蒙卖药自给。兹日夜哭,罄室所有,沽醪割腥,呼里中少年饮食之,鬻二磁缸,置祖茔左,垦诸少年覆之,少年大嚼而俞允焉。倪从容坐入,请覆缸返,须臾呼启。诸少年惊问曰:“先生不耐闷耶?”倪曰:“否否,适造次入坐,顿忘语对前峰耳!”整衣危坐,复命掩覆,少年逾时往扣,微有应声,薄暮呼之,则岑寂矣。年三十有三。

      浙东汹汹,余姚乡绅原任礼科左给事中熊汝霖,与原任职方司郎中孙嘉绩,密谋举义,于是宁绍分守于颖亦与之通。汝霖又以定海总兵王之仁心有机权,遗书相订。于初八日走甬东面请之仁兵,期以十二日会孙嘉绩于定海,约齐举事。于颍亦复与原任锦衣卫指挥使朱寿宜等谋,预令生员庄则敬等募江船百余艘至西陵,而绍兴义士郑遵谦亦暗结壮士数百人,将大举。

      初九日,余姚北知县黄元如以筑路致怨,民ㄏ几毙。孙嘉绩不及践约,乃即设御牌,率士民以斩之,兵遂起,郡城未之知也。  初十日,山阴安仓儒生周卜年,字定夫,愤摘所佩玉雷圈锤碎,以纸包裹,外书“宁为玉碎,毋为瓦全。”置府案上,作绝命五歌:一歌有曰:“有君有君空号呼,昔也洒血升鼎湖!今王出走蒙尘涂,敷天瓦解畴张弧!”二歌有曰:“有臣有臣谋家肥,处堂燕雀孰知几!冠来贡策贪紫绯,民离师溃成空扉。”三歌有曰:“有父有父籍钱塘,寒灯暑月穷素缃。王母漂棺海沸洋,寻棺七日奚卸浆!”四歌有曰:“有母有母矢靡他。坚白节操馨椒荷。哀哀罔极空吟莪,母节未旌可奈何!”五歌有曰:“我生我生竟成空,恨不学剑弯长弓!神州陆沉将安穷,徒怀报国忧冲冲!”又云:“罗江水,为清唾,人在水中同天卧。今予赴海葬鲲鲸,西风度我步前英。”又吊王元趾诗五首,有曰:“鼓笔由来未学戈,书生壮魄气偏多。”又曰:“京国冠裳嗟扫地,故宫花草痛成墟。”又曰:“汩罗今不嗟孤偶,为报行吟硕客来。”又曰:“冠裳一死留千古,形落沙沱气不磨!”临终寄叔父与弟书,谓:“海水滔滔,不必求吾尸。无后一罪,惟贤弟赎之。吾尽吾心,人虽目我为迂,固甘心也。外数言嘱于汝嫂曰:‘倘有遗孤。则不可不守;无孤,则不可不死。既无遗孤,又不能死,则不可不嫁。当敬听吾言,勿贻后累。’”处分毕,蹈海而死。  十一日,绍兴义士郑遵谦率诸壮士入府署,斩北太守张愫于路,斩山阴北知县彭万里,自号都统制大将军,令绅衿巨室咸捐助,随撒各路桥梁。

      十二日,于颍坐小艇携短童至萧山。人心思汉,擒北知县陈瀛。

      十三日,北当事命使渡胥江,持安民榜至。于颍在萧,即碎其榜而羁其使焉。一面巡缉沿江,守截渡口,一面招集兵饷,随有原任副总刘穆募兵五百,原任参将郑惟翰部扎都司金裕乡兵五百,扎委中军守备许耀祖左营官兵五百,绍兴卫指挥武经国义兵六百,先后驰至。复以饷薄,推萧庠、徐芳烈、何之杰,数人措饷召募,随礼挂冠解印及绅衿秉义不出者,尤尊礼训导许士龙,谒聘廪生徐芳声。又以数百里长江,宜按地分汛为守。即以原募江船分散各兵。刘穆守潭头,窥富阳;郑维翰、金裕,渡江守沈家埠,扼桥司,捍海宁;许耀祖联舰江中;武经国列营江岸;原任锦衣卫指挥使朱寿宜,指挥佥事朱兆宪,领自募义兵扼鳖子门;太仆少卿来方炜,兵部职方司主事来集之,领自募义兵扼七条沙;又以原任都司朱伯玉等募兵出奇游击。

      宁波原任刑部员外郎钱肃乐,率乡绅士民以起。迎浙镇王之仁于演武场,拜为大师。之仁即于坛上迫谢三宾使捐万金为首倡,由是原任山西道御史沈宸荃,原任兵部职方司冯元,亦起于慈,而越中大理寺寺丞章正宸等,俱各纷纷自募义兵以起。

      十四日,嵊县亦有好义者,偕僧众十余人至嵊城招兵,嵊邑裘尚尽杀之,与其党自募一旅以起。

      台州鲁藩与台绅陈函辉,南洋协镇吴凯等,亦杀北使大起,征兵措饷,头绪错杂,穷乡僻壤无不骚动。

      维时方国安欲入据金华,朱大典以兵无纪律拒之;方攻围数日,破破,伤精锐不克,马士英与乡绅姜应甲力解乃已。

      于颍在萧,闻北兵拽内河船百余于河口,扎木排数十填土,有窥渡意。颍夜遣死士陈胜等斩筏沉舟,会后风潮大作,北舟碎而木排亦尽飘流泊南岸,各营恣取,众以为神助。

      十六日戌刻,中天月食既,时军务倥偬,人莫推救,见者伤心。

      自初七以来,日入后,赤气赫然从西而上,冲过天半,如是者旬余,为兵大起之象,占者以伏尸之兆,流血之征,是也。

      廿一日,台州绅衿士庶共推拥鲁藩监国,以张国维、宋之普、居内阁、陈函辉为詹事,张文郁为工部侍郎,国维仍管兵部事,乃告归募兵。以柯夏卿为职方郎中,又于嵊县山中征陈盟者再,盟辞疾不赴,而越中当事闻之,已俱有拥戴迎立之意矣。

      时江上义旅新集,进取未卜,每念海宁、富阳,系浙东左右两大翼。海宁则有营官守备郑继武,所官千户朱大纲,同僧顾隐石等合兵拒守,已会阵斩北将王登钅宣,北兵稍却。富阳尚为北官郎斗金所据,于颍乃遣,副将刘穆等乘夜袭之,擒其令,因通余杭之道,妥有余杭旧令加兵部职方司主事邱若并瓶窑原任副将姚志卓,擒余杭北令以应。时富阳未有守,义士王襄,并贡士缪法信等,率义旅请行,乃仍檄刘穆渡江渚清风亭,为富阳外援。穆兵甫至,而北骑突来,虽斩获数十人,而义士如刘肇之伤亡者,亦已十六七矣。此皆廿三日以前事也。  廿三日以后,定海总兵王之仁统领标兵,同余姚起义乡绅熊汝霖、孙嘉绩等,各督兵至西兴,镇东伯标下总兵俞玉、方任龙暨监军兵部职方司郎中方端士、工部虞衡司员外骆万玺、刑部南司主事史继鳝等,各督兵至义桥,江上军声因为渐振云。惟富阳守缪法信等拥兵抄掠,该邑苦之。于颍恐有变,七月初三日登舟,初四至渔浦,而富阳失守之报至矣。缪王诸兵,望风奔溃,义士阮维新、生员王宗茂等,力竭不支,掷以乱石,亦死伤过半。幸颍再至而北不守,富阳仍为南有。  初六、七后,绍兴起义乡绅章正宸领自募义兵,至山泛守。宁波起义乡绅钱肃乐、冯元、沈宸荃等,各统义兵至西兴泛守,绍兴都统制大将军郑遵谦,亦领兵至长山汛守。又总督浙直水师都察院左佥都御史荆本彻亦统领水师由苏松赴援,兵渐厚。

      廿五日,越中大老及起义诸君子,具疏敦请鲁藩监国临戎,乃发台州。原任吏部左侍郎陈盟迎于天台县,见,遂辞不允。

      八月初三日,乃抵越城,遂以分守衙署作行宫焉。

      监国至越,以方氏有重兵,时首遣使召马士英,并召方国安,遂以马士英督其军。朱大典自陈曾于芜湖受弘光皇帝入阁之谕,乃即命以原衔防守金华。  时新政殷烦,渚司印纪多缺,以陈盟为礼部尚书,掌其事。人才匮乏,官多不备,盟为之普言,宜亟擢郡邑山林遗逸,之普不能用。

      遣通政司谷文光,偕御史白抱一犒师江上,谷文光故鲁潘长史,本起优童,无重望。至西陵,浙镇王之仁侮辱之,不为礼,并责内阁贪污不职,宋之普不自安。顷之,张国维募义乌八千兵至,乃起阁臣方逢年复入阁,体统渐备。  月内贝勒不复驻杭,率杭镇陈洪范,降抚张秉贞,拥惠潞二王北去。惟留内院张存仁,及总兵田荣等相据守。

      时监国正病脾痛,自台舆疾至越,至则卧不可起。此时方国安统领总兵方元科、马汉等,水陆步骑从严州下,陆续至富阳,且抵江干矣。江上诸军请监国誓师甚急,不得已以十九日起行,驻西兴王之仁寓所,宋之普辞去。  廿五日,大会西陵,定沿江防守汛地:方国安营七条沙;马士英驻内江新坝;王之仁营四兴;张国维驻内地长江;孙嘉绩、熊汝霖,营龙王塘;章正宸、沈宸荃、钱肃乐等,上下协防;郑遵谦营小;于颍驻内江渔浦;北洋协镇张名振守三江;南洋协镇吴凯,同副总刘穆,据险策应;国安以其侄方应龙出余杭,方元科出六和塔,而自率师由江上接应。议既定,加熊汝霖、孙嘉绩,总都督院;章正宸、沈宸荃,协理寺院;钱肃乐佥都御史;于颍巡抚浙江。又复派饷。在朝不置户部总饷官,谓以浙东诸郡赋供应诸军,不患不足。金华八县,为张国维、朱大典两督师分割;方国安食衢严并绍;王之仁原自定海来,食宁;吴凯原自临海来,食台;诸义旅各食其邑。余者听凭解部,以便区分,温处两府佐之。

      廿六日,祀钱江,监国以病不克赴,命方国安代;至夕,国安又不至。

      廿七日,乃令张国维行礼焉,大宗伯陈盟襄其事。至坛,肩与扛折倒地。国维腰玉损,冠坏。  九月初三日,监国还萧,加方国安镇东侯,王之仁武宁伯,并加郑遵谦义兴伯。  月初旬内,江上诸藩镇文移往来,突称洪武。乙酉,大宗伯陈盟具疏改正,奉旨俱允。

      又祀江后,加江神张侯,封号为灵应公。

      时元科破北兵于五云山,遂扎营于六和塔。

      十一日,北兵来冲,方国安顺风扬灰,伤北骑目,斩五六百人,称大捷。北兵并力攻余杭,方应龙不能支,被获,城陷。北兵复乘夜纵火烧六和塔木城,方兵却,于是专以舟师往。

      是时,江东兵势尚盛间或渡江进取,然暗于训练,统领不一,议论参差未齐也。王之仁主守,方国安谩言取省会,熊汝霖忠勇过人,锐甚。不论大小,往往率其旅以战,必为北所首冲。虽败不悔,亦不挫。其余诸营,战守不一。

      义声四布,三吴来归者先后。时有海宁庠生顾名佐首渡请援,查继绅同弟一榜查继佐,及海宁所指挥姜国臣等偕来,通平湖贡土马万方,手刃平湖北令朱隆国,同定远将军陈梧起义于禾事败浮海而东,效秦庭哭,倡西征策,而起义方兴之陈万良,则多率壮士以梗北兵,北亦患焉。熊汝霖亦以江面仰攻,不如内地做起,慨然以书币聘,于是万良来。

      先是唐蕃即位于闽,改元隆武,江东起义,监国不相闻问也。于时闽臣刘中藻奉诏书至,又卢若腾、郭贞一,奉隆武抚按浙江,而温处两府置官据守,取饷三十余万去。朝中江上,大率与者半,不与者半。与者以为圣子神孙,总为祖宗疆土。今隆武既正大统,自难改易,若我监国。犹可降心相从,而不与者以为彼去北远,幸得偷安旦夕,而我猛臣谋将,血战疆场,以守此浙东一块土,似难一旦拱手而授之。所以诸臣坚拒者,有“凭江数十万众,何难回戈相向?”之语。不与者为张国维、陈盟、熊汝霖、王之仁等;与者为方国安、于颖、孙嘉绩、姚志卓等。朝议命使通问,遣科臣曹维才,职方郎柯夏卿往。不用疏奏,止叙家人叔侄礼。

      十三日,监国归郡,而与者诸公,乃于十月朔日竟开唐诏于府堂,乡绅家祁鸿孙等复以兵卫,江上诸营亦多奉表归命惟谨。是日陈盟以疾解礼部去。

      月内草木非时而发,花尽开。

      斯时大军云集。自起事以来,浙东蜂涌之将,不可胜纪。人尽招兵,人尽派饷,甚且抄掠频闻,搜括殆遍。犹取投北者括其财,继则富家大室及农工商贾之人,靡不推索诛求题官送札之类,种种恶套,转相效尤,日甚一日。愈竟愈巧,愈出愈奇。而诸营曾无厌足,尝称匮乏。识者知为不终朝之计,而实亦莫之能挽也。王之仁原食宁饷,因其子王鸣谦防守定关宁,饷多为所留,于时西兴营兵称匮乏。之仁乃首攻吴孟明、金兰、姜一洪、张六□四家,令各出十万金相助,遂有以赂钻入他营求庇者,于是派助之议起,而方国安之营加甚焉。更且大小相欺,强弱相并,如都督佥事裘尚,原以嵊兵食嵊饷,而淮抚田仰从海上来,乃遂分派一万;而方国安中军定南伯俞玉又欲分十之五以饷兵。开远伯吴凯,原以台兵食台饷,而总兵李础夺派黄岩,长史谷文光坐派宁静,国舅张国俊坐派天台,而张总镇及本道标又复坐派临江,并吴凯之兵无仰给。孙嘉绩、熊汝霖,原以姚兵食姚饷,而靖江伯王鸣谦提兵至姚,欲其尽供王用,不听支取。至于定远将军陈梧行檄西征,问渡东海,移镇临山,奉旨撤回,终住余姚,杀金吾张岱之子张钅式,尽取金帛妻妾而有之。总督水师荆本彻奉命西征,不过浙西一步。而权取宁饷,打粮屠毒蛟水,几无安堵。临数百里地面,则尽为方国安诸营,札取屋庐作寨房,门壁烧营火。今日卷东,明日卷西,以致室家离散,村落萧条,有难一二道者矣!然而江上诸师志犹奋锐也,枢辅张国维慨订战期,欲以初八日,始有连战十日之约,方国安诸藩及张国维兵司上流。

      初八日,熊汝霖与监军寺院陈潜夫合营并进,副将诸卢崇等为先登。

      初九、初十,则总镇史标及游击魏良等为血战,刀枪剑戟,兵刃相加,对射对杀,应弦而倒者,北日以数十计。

      十二日,镇东监军万端士上岸疾驰,挽强射北,发无不中。晚,孙嘉绩兵罗应魁深入放火,被获,缚见北院张存仁,不杀,书示数纸,遣还送熊汝霖营。又令一使持谕帖遗之江干,乃致瓶窑姚志卓者。  十三日,北兵大至,营兵悉奔,而端士犹与监纪推官何之杰、都司郑大道等,互射不休,其余孙嘉绩、钱肃乐、沈宸荃、郑遵谦等,皆亲冒矢石,桴鼓率先。  十四日,钱肃乐前锋钟鼎新等用火击死北穿绯衣者一人,副将吕宗忠等直抵北营,伤北数千,又游击俞国荣等直抵张湾,获器械,沈宸荃标下都督、佥事姜克复等,过张家嘴敕塘一带,兵甲向用红,是日恐北备,尽翻变白。先令数十诱北白标十余骑来,前锋将鸟嘴杀之,即有六七百骑张两翼夹冲,诸下用火多击死。收营复有三骑马上射。先锋沈国忠、沈明俊,赤身跳岸,亦用铳击死。  熊汝霖、总镇史标等渡江埋伏戈弩,北三十骑来游击,魏良等杀死。北怒,即统数百冲阵,至伏所戈弩齐发,先倒旗纛将一员,随毙北数十。暮复益□百余骑至,汝霖侄熊茂芳张弓射马,又倒北三□;丁黄奇又倒□一;史标开大炮,应声连倒数十炮手;龚遂亦发炮冲北一路。自初八以来,诸师无日不战,亦无不胜。

      十五日,北以上游缓,北骑独多于此日,不意上游毙北,亦独多于此日。是役也,诸师之气鼓壮,实为诸义旅江干以来战功等一,不及十五日而止。

      若夫浙西之师,初十日于四通桥相冲杀,至塘栖北,复有杀伤将士,获陈万良妾。

      十六日又来,万良登岸夹击北军,被矢炮落水,死伤甚多。其家眷,幸熊汝霖拨副将徐明发等至,力敌北船而免。

      十九日,熊标总镇徐龙达以兵三百会。

      二十日,杀临平□务官。日午,扎北陆,追烧粮艘,并擒坐船官杨清。北援至,监军佥事鲁美达同旗鼓蔡镇祥,迎战截杀。

      廿二日,扎五抗。北嘉湖道佟率众千余来,徐龙达拥舟师相对敌,陈万良据高桥用炮石,徐明发取乾草发火器。至午,杀北军百余,焚座船二,夺小船二十余,大炮四,铁甲三,弓三十一,刀枪一百四十件。

      廿三日,扎新市。

      廿四日,进双林。

      廿五日,至吴江,□有斩获。  廿七、廿八,自五杭退临平。

      廿九,至大开河,北正截击,而熊标接渡之舟至,乃济江。说者以官义之师列长江数十百里,九头八目,勿克如指臂之一呼群动也。奈何?莫若效汉高祖用韩淮阴故事,乃克有济。

      十一月□□日,筑坛于冠山绝顶,拜方国安为大将,总统诸营,令辅臣张国维代监国推毂。是日,旌旗蔽空,车马如织,北望亦惊。顷之,进方国安荆国公,王之仁武宁侯,江干诸将与扈从诸臣,前后封伯者,三十余人,挂将军印者,一百五十余员。行间骄悍之夫,躐取而上,府衔镇体,肩舆黄盖,相望于道,而文士进身者亦便欲速化为部曹台省;甚有鄙薄县令郡守,谓不足为。名器滥觞,至此已极!而又官义相仇,文武异志,如武宁侯王之仁,心本忠贞而迹多可议,西陵纳妾,获问遣归,勒榜追饷,而量敌讳战,人每疑之,以致于颍,孙嘉绩、钱肃乐等,喷有烦言。之仁愤甚。一日,会马士英于潭头,于颍适至,之仁拔剑而起,颍几不免,幸士英以身覆乃已,由是揭参诸臣不已。孙钱不安,欲以兵归吴凯,而协理台中,沈宸荃、陈潜夫,与监军参议方端士,见同事欲散之。且额饷无凭,欲以兵归总督义师之熊汝霖,而亦起退听意。朝廷为之慰勉乃止。其余如总镇刘世□与标枢争寓于长河,王捷殴御史刘明孝于官街,而方标定南伯旗鼓辱巡盐御史李长祚于营上,率以为常。

      自拜将后,大小十余战,无败亦无胜。  十二月,朔北伏内墩,张国维发总兵赵天祥、张世风,与熊标同进,上下深入,北莫敢冲,亦莫敢尾。独监军方端士与北值,裹疮酣战,斩馘擒骝而归。

      众议以为北何尝不顾虑,特我不能一乃心力,所以一处进战,一处退休。此皆由于大将期会不信,调度不灵,故缓急有不相应之势耳。

      十五日,监国复至萧,乃议分门夺入。定期以二十四日丑时,官义齐会,水陆竞进,以王□俊奉命为督阵使,遍历诸营上流五云一带,如正阳钱塘等门,则方国安、张维所分也;下流姜家嘴一带,如太平艮山等门,则王之仁、熊汝霖、陈潜夫等所分也;再下则章正宸、孙嘉绩、钱肃乐、沈宸荃、万端士助之;最下则吴凯、郑遵谦等复助之。是日,北亦大费区画,议背城一战以决胜负。孰意大帅无筹,惟知督促而前,深入陷中。北佯败,引方兵径进,北乃以一枝从万松岭截其军前之精锐,不得出,后无救援。而纷纷败走之徒,且扬帆直归本营,二三千选锋,尚可策应而为转胜之兵者,乃竟置之不题一字。方国安惟知痛哭,一筹莫展,而诸下亦莫肯为数千人出一议者。惟是威远伯方元科兵最号雄武,而又泥于术士之言,始终按兵不出一旅,方且以幸全为得计。虽下流熊汝霖等冒矢石,躬亲督战,北亦狼顾胁息。然而胜者自胜,负者自负,于斩将搴旗终莫效也。南兵杀伤更多,江上军声为之大阻。自此以后,遂不复频言陆战矣。是时淮抚田仰带兵数千从海上来,遂命入阁。  丙戌元旦,江上王之仁同诸臣先期奉表劝进,监国哀思孝陵,惨动颜色,涕Д不允。改元颁历,称“监国鲁元年”,江上诸藩镇次第来朝。

      初六日,监国乃归越。

      初三日,连日复渡,扬帆而进,北以飞炮御之,每半渡,噪而返,若游行者然,间或有歼,亦无几也。时□游急,方国安移镇焉。嫠饷缺,张国维暂归矣。其余义旅无船、无饷者,或归瓜沥,或住民房,或扎内地,虽各营俱有留守,而真正任事者,惟西陵王之仁,龙王塘,熊汝霖,及小郑遵谦耳。  又渐直总督水师荆本彻与肃靖伯黄斌卿手书塘报云:北以千艘将浮海来,命议东守乃移孙嘉绩于临山,移于颍于三江,移钱肃乐于沥海,移沈宸荃于观海,西兴小一带,益孤弱。又闻北掘河自赛公塘至江口,为移船出江计,又遍搜废铁,多铸铳弹,实有东渡心。熊汝霖乃乞海上总兵张鹏翼,及熊和二将之在余姚者,令以舟师来听调发,又复令人西渡,觅将才余五化。

      二十七日,熊总镇史标,同台中陈潜夫、副总裘尚,及方国安所拨总兵方任龙等,移炮登岸对击,舟中大炮继之,毙北数十人。后方船阁浅,几为北及,赖监纪潘澄等炮矢发,北乃去。盖北之长技在骑,而南所恃者舟楫,惟虑水退船胶耳。陆战数为骑所冲,实不能驻脚,辄复奔而口乱且溺,水战惟恃铳炮。然江面夷旷,荡漾波心,北已凭高望,纤析毕见,南樯帆动北已持满待矣。况复有胶舟之患,故或者谓形见势屈,非计之得。若但长此相持,诚恐变出意外雌雄无久不决之理也。所以熊汝霖诸人,谓宜以江上为正,缓其重兵,而别出奇以挠之,非浙西诸路之兵不可。况起义以来,愿内应者多,而受朝庭之爵秩者亦不少。吴江吴易则受浙直总督矣,朱大定则受监军矣,钱重则受监军兵备,海宁查继佐则受兵部主事,而其兄查继绅则受监军兵部矣。其余如张贲孙之受兵部,及平湖马万方之受兵部司务者,不可胜道。由是长兴则有总兵金国雄,德清则有总兵庞培元,太湖则有总兵沈泮,双林则有总兵陈恭贤,乌镇则有副总杨维明,而海宁所指挥姜国臣,联络旧辖官丁,暗结都司姚钦明,与指挥满维城。又董延贞集船百号,托以贩盐专待策应,而德清监纪孙,及海盐参将朱民悦,结运澉乍两浦并盐邑中后二营,瞻望王师,有如云霓。  二月中,熊汝霖令总兵张行龙、朱世昌,皆亲历各营运给之,而以陈万良为首领,晋平吴伯,锡以敕印,赐以蟒玉。佥都御史吴易以蜜书潜订期纳崇德;原任礼部主事曹广全□南来,知长兴、宜兴,密报恢复吴江、嘉善,近复底平:皆援剿浙直副总沈镇徐桐生佐吴易受朱大定指纵之所为也。又广德瑞昌王亦率敢死壮士以待,人心思汉,引领西征,以日为岁。熊汝霖意专志决,大声疾呼:欲由宁盐直捣嘉湖截北粮遣;而又虑嘉禾为苏松往来之冲,虽取未必能守。而湖州接连太湖,长兴吴江义师屯聚,王师一至,如响斯应,实为歼北第一要著,踞北肩背,计无出此。然必得劲旅三千,半月粮饷,发付万良,以凭调用,庶机会可乘。而当事懵懵,了无筹算惟日以江干打仗自愚,不足以慰思汉之人心。熊汝霖又兵不满千,无可抽拔,而饷又减口,以络陈潜夫之兵,不能那借,虽日与各营商之,亦□若充耳也。

      朝议开科,兴文教,饰太平故事,改提学道为提学御史,于二十九日令诸郡县大试生童,是日,武宁标取萧山明伦堂钟去,以备中军用。

      三月朔,西兴营王之仁邀荆国公过饮。未午,有数艇从上流下,之仁以为国安舟,自往迎之。及前,乃北艇。仓皇问,已有从水泅来,扳舷欲亡者。其小童忙以酒瓮撞其头,泅者堕水死。急命发炮,持火者颤不能举。之仁手刃其人,自引火发之,碎一舟,余艇竞绕而前,势甚棘。之仁舟高大,操舟者乃力迥柁转,尽犁翻其船,溺入水,生得数人,以捷闻,北自是不敢轻渡,而之仁之疑亦尽释。盖自去秋来谤毁满路,惟熊汝霖深信不疑,至是以孤舟力敌,而之仁心事始如云如日矣!江干诸旅莫不称快。

      是日,闽中遣使臣陆清源赍三万饷犒师,江干诸师皆有分额,独遗王之仁及马士英,以之仁前有降北嫌,而马士英则以权臣误国也。故隆武于登极诏后备录士英恶罪,置诸不赦,马士英深衔恨之。时适统师在江,乃以是事激嗾之仁,之仁怒,遂抢劫其舟,以煽惑诸军为辞,置清源于水舱,久之竟灭其尸,莫有问者。

      先是九月初,北破徽州,起义乡绅金声被获于绩溪,至是闽阁部黄道周以兵来援,至开化,北掩至,遂袭之去。由是窥衢严甚亟,时守衢者,永丰伯张鹏翼,弟张继荣御之,战殁,中军沈桂甲骂北,穿舌而死。守严者,总兵顾应勋等兵单且冲,咸告急。荆国乃令威远伯方元科率总兵马汉等往援,力战却之,遂底定。  月中,署余姚令职方司主事王正中集兵千余,渡海而西,抵乍浦。北射城头兵,踉跄损失而归。会稽令查嗣馨不畏强御,有方兵打粮被获,命民集柴以火烧之。萧山令贾尔寿牧民御众有长才。时兵集江干,萧特苦;尔寿抚循若更生,诸藩镇亦弗憾。既加兵部职方,方端士又荐□各营军。定海令朱懋华抚兵戢民,调御得术,熊汝霖荐加兵部职方司。  月终,仍复议西征,陈万良新募千人往,以山、会,上虞折差银三千两抵作西征费。先遣监军佥事胡景仁密备船只,至无一舟,以致监纪推官严土杰,副将来时桂,分头陆进。前标冲散,至落瓜桥。陈万良躬冒矢石,斩北焚粮,逼德清城。兵破,德清助义民兵先溃,总兵徐龙达死焉。

      四月初六日,东归。

      浙西总督吴易兵至海盐杀北令。北院张存仁亲至湖州,檄四府会剿。浙西义旅,多被冲散。熊汝霖闻之心胆裂,乃仍多方鼓励,开远伯吴凯身任浙西监军,陈潜夫、方端士欲与副将沈维贤由江迳渡,宣义将军裘尚愿分奇兵五百,令副将谢国祯从间道往。定远将军陈梧带兵千余,间渡临山,永丰伯张鹏翼亦听调集。而廷议游移,分头错乱。吴凯奉旨留守温台,张鹏翼奉旨赴援严陵,陈梧不奉纶音毒害地方,余(灵皋按:原本作“被”今依文意改正)姚令以民忿见杀,裘尚旋尔因循,陈方两监军亦各思星散。讫无定裁,似少专决。

      武宁侯王之仁再疏荐陈盟入阁。命下,盟再三辞。且言诸藩镇虐民之害,兼列朝廷门户之非,意欲尽捐夙习,然亦不能行也。  十六日,定海总兵张国柱部曲之慈溪、余姚,打粮,为后海百姓杀伤甚众,兵焚民居而去。国柱本高杰标将,浮海来,为定关帅王鸣谦留置麾下。其实跋扈骄悍,王不能驭,亦殊苦焉。时总督浙直水师荆本彻亦扰害地方,为肃靖伯黄斌卿所杀。又阁部田仰,及义兴伯郑遵谦,因夺寓争哄于殿。太监客凤仪兵助田仰,欲手刃遵谦于殿上。甚至矢炮相加,杀及平民,震惊天阙,人甚骇之。

      五月初,进王之仁兴国公。

      建言者谓西征奉命久,升爵多,诸将迁延误事,宜罪伏钺以示警,庶可督促起行。然刍粮未备。舟车未集,兵帅未选,训练未行,徒冥冥举事,以资谈讥。陈盟入阁,亦主西征乃定议分水、陆二路,以肃靖伯黄斌卿,总兵张名振,从海上入黄浦,取苏松与太湖合;以平湖马万方监其军,以督师阁部张国维率平原伯姚志卓、张名宿等,从安吉、孝丰,出湖州、广德,与瑞昌藩合。以方瑞士果敢有为,加佥都御史,抚治浙西,加兵部职方司主事,监其军,内廷一人主其事,一人主饷,渐有端绪,而警报至矣。北前取沙船,自内河开坝通江,尽数出渡,□声甚亟;其地正对小。时各营皆饥,而义兴尤甚。其饷已经定南伯俞玉分取,至是竟有毙者方议调吴凯兵防守,而已无及。前北抚萧启元初至武林,便欲必渡,为沉舟破釜计,云:“能渡则渡,不能渡则散!”其窥渡之意甚决。又加北来新兵尽至,帐幔弥空,遍营六合塔上下,一望数十里尽白。乃移炮聚一处,对条沙轰雷震天,声势甚盛,上下并急。

      二十一日,金火战于昴度,又相犯太阴。

      二十六日,太白经天,连四五日。

      是时,亢旱久不雨,江潮不至,上流涸,北犯富阳。北峰山守将潘茂斌等败走,涉水而东。先是乡民导北渡江,云浅可涉,北犹豫未敢行。至我兵涉者仅及马腹,遂以数百尾渡。从碛溪过江,行十里许,至柴沟营焉。此二十七日事也。

      江上方国安兵将皆有家家于船。二十八日闻报,国安传令二更并船三更起火。亦愤将士不尽力打仗,皆由系恋家眷,浪言尽杀营头妇女稚子遂散各营将士。诸营亦不顾命,争挽船入坝哗甚。威远伯方元科以兵不宜散。又连杀二三人,但荆命已出,不可复止,亦遂遣之。潭头七条沙一带,营头尽散。

      二十九日,越城闻报,时江上诸营俱未动,北渡者少,似可并力御止。陈盟犹劝监国作亲征六诏,飞递江干,不意申刻方国安家眷已漫塞越城内外,而江上诸营亦无固志矣。城中于方兵至,知北兵已渡江,争欲去之山间,方兵不容出。

      三十日,提学御史庄恒犹覆试诸童。卯刻,监国发宫眷。国安至,犹云守绍。顷之,并监国亦行矣。是日之暮,北兵始至河桥。

      先是二十七日,吴凯自台州至,遇变,遂走诸暨,后死焉。  萧山株墅翁逊,字太生,向与陈潜夫、熊汝霖共事。至是闻碛溪渡,方氏先溃,江上军无固志,翁扼腕甚。白陈请再视江浒,沿江上下,疾走数百里,壁垒皆空,远谓陈曰:“国尚可为乎,南北沦陷,不意又及江东也!皇皇欲何之?我将以钱塘江潮荡我郁愤也!请先辞去!”遂跃入大江死。

      六月初一夜,北兵追方国安于蒿坝,方元科殿,之小江,杀北数人,暂停不前。

      初二日,诸暨庠生湄池傅日炯,字中黄,走门人何綦炳斋头晏诀,悲歌浩叹,作绝命词曰:“国耻未伸,母命如线。势不可为,发肤将献!畜固难存,剃亦羞见!赍志已濡,死不当殓!”其母钱氏知炯之殉难也,特来戒其酒,恐人以炯为酒误也。炯受教,送母归。冠孝巾,服麻衣,往宗祠别祖父,又归别其母。母躬具酒肴,命幼孙持浆满觞而三酌之,庆慰备至。至末觞,则跪而勿饮。母诘之,则曰:“子乐母戚,是弗忍饮!”母曰:“儿饮!予勿戚也!”遂饮之。炯更涤觞酌献母曰:“惟愿我母无楚于家!”母复笑饮之。母子劝饮半日。炯乃扶母上坐,四拜永诀而出。炯回顾母,母亦顾炯。母又即命曰:“儿勿顾!”于是竟往江浒。忽忆江中有石名曰“罗石”其形挺直,其平如削,又高歌曰:“世污浊兮湄江清,人善时兮罗石古!惟伊人兮客何方?逍遥此兮石上旅!”吟毕,投入江中而死。次晨,乃果于罗石上获尸以归。

      诸暨湄池儒士傅商霖闻中黄死,吊以四诗,其四曰:“我门忠孝代多人,清史鸿标蜡烛名。今得吾昆相继美,湄江湄水古今清!”又明志诗未有曰:“但顾谱书明末子,不欲吾孙说国初!”又歌曰:“人类尽,三纲绝!世尽甘,予心裂!幸父葬,母已穴!妻虽有,固可撇!子即幼,亦难说!正衣冠,笑而诀!”又愤歌曰:“忆昔高皇我太祖,扫除之功驾汤武!礼乐文章冠百王,纪纲法度优千古。贻厥嘉谋淑后贤,代有明王继九五。念我先皇十七年,何时暂解茹荼苦!由藩入践不逾时,逆授首威灵斧。亲秉文衡擢俊贤,免税蠲租施利溥。夫何贼寇日交讧,杳无南□与山甫!恨杀八股腐头巾,彼此相蒙成地府!幽暗昏昏扃莫开,贿胳相通拥子母。事君不念地天恩,苛虐小民实如虎!贪儿十万启边关,卖国通天罪难数!呜呼臣已不成臣,闯贼缘何不跋扈!一朝窃发逼神京!果尔诸臣咸拜俯!若无先帝社稷殉,哭杀明朝一代谱!”中云:“南都建主鲜若明,又值权奸肆簧鼓。耽财嬖色复沉湎,日夜君臣只歌舞!贸官鬻爵不资偕,卖菜佣儿亦膺□!戴天不共置罔闻,政事纷纷日旁午。”又云:“潞藩一叶仅线线,修斋诵经何其□?冠绅尽是楚猿猴,武弁原来奴仆伙!江东虽小亦可兴,生养教训鲜越佐。拥兵朝夕惟虐民,谁思尽忠报皇祖!致使神州尽陆沉,那讨一块干净土!”后云:“然而大厦既云倾,一木难为柱与础!况我书生甚藐焉,作辞敢仿离骚楚!惟尝清夜自思维,幼曾遂过邹与鲁。兴王后史采民谣,或者不尽废狂瞽!”既作歌,不食而死。  初四日,北兵至暨阳。

      马士英携家眷匿嵊县大岩山中,居数日,入四明山之金钟寺剃发,北至出降。北尽杀其兵于林中,令骑一驴之台州招降方国安。国安已渡黄岩,与北隔江。北白标先至,方元科欲尽杀将士妻妾,决死一战。国安犹豫不忍,北兵抄出后路。马士英适至,为先容,诸军一夕圆帽成,发尽落,头尽白,人尽清矣!方国安出,方元科等亦降。

      鲁监国浮海依肃靖伯黄斌卿,江上熊汝霖、郑遵谦、钱肃乐、冯元飚、沈宸荃,及平湖马万方,并张肯堂、朱永佑、吴钟峦等,相继共依焉。阮大钺早与北通,北以内院处之,至是竟出。

      兵部尚书余煌,字公逊,号武贞。先乙酉六月,北檄诸绅朝见,余独不往,书数语曰:“膝不可屈,发不可披,飘然乘风,孤竹之遗!”复遗命不择美木,以先帝后不即梓宫两尊人皆杉慧耳。殓以时服,祭以小腥,不作空王事,不祀乡贤,不刻文集,不求志铭,不从形家言,石碣上止书“明高士余武贞墓。”至是初四日到渡东桥,命仆以绳系身,曰:“俟气绝,即移尸在岸。”仆收绳急,余不死。喘息少定,开眼叹曰:“忠臣难做!”复跳入桥下,乃死。

      山阴朱玮,字鸿儒,年二十四。兵溃,从父祖壁兵梅里尖墓所,辄正壁坐泣,间语曰:“人畏兵,我不畏也。”家人疑而防之。初四日,故称剃于招提,还舍,整衣冠,书篷,逸去。其家索之,林舍俱无,走野扣灌夫,灌夫曰:“顷见少年望墓再拜,直往河上。”迹之乌有,父号于塘曰:“明将{徒}家于项里,宁守魄以罹祸,抑弃骨以远难!”三号涌而出,角巾僵立,有似生焉。

      山阴文学范史直,字域之,原名于晋,负石投江。初五日,监军御史陈潜夫字元倩,旧讳朱明,兵溃,归寓小,作绝命诗曰:“万里关河群马奔,三朝宫阙夕阳昏。清风血泪苌弘碧,明月声哀杜宇魂!白水无边流姓氏,黄泉耐可度寒暄。一忠双烈传千古,独有乾坤正气存。”同妻妾孟氏赏月于村之孟家桥,两夫人先联臂而入于河,然后先生从焉。观者数千人,先生犹与两岸人拱揖而别。

      御史何弘仁血诗题壁曰:“有心扶日月,无计巩河山。化作啼鹃去,千秋血泪潜!”殉难于旅邸。

      御史沈履祥督饷台州,北兵至,送监国入海。同总兵张廷绶、李唐禧,入山。当事询知,逼剃不从,诗四首矢受刃死;张李亦不剃,同时殉焉。

      兵部职方司主事沥海所高岱,号白浦,次子绍兴庠生高朗字子亮,同欲殉难。朗肃衣冠泣拜曰:“儿不能待,当先期以俟,”白浦瞠目送之曰:“尔能先我!尔能先我!”朗命仆驾一小叶之海口,翻跃入涛,仆力援不能解。因啮其臂,痛甚乃放。岸帻浮去丈许,复跃以手捞,整帻而没。白浦捞尸殡讫,遂绝粒,犹饮汤水。至七月,闻朗生遗腹子,甚喜,欣然命取酒三杯饮之。自后虽汤水亦不入口,饿而死。

      礼、兵二部尚书詹事台州临海陈函辉,字木叔,别号椒道人。生时,太封翁梦杨椒山先生降临,故字号从之,号“小寒子”。乙酉六月,举义台州。丙午五月,事坏,入台之云峰山。其峒吭有碧潭,愿为止水,感而作诗曰:“骚经何必读灵均?山鬼空潭啸旧臣!落日湖边芳草冷,城东樵者是前身!”又曰:“眼见两都轻一掷,孤鸿何处觅安巢?”初九日,作自祭文:

      “为乙酉六月以文自祭也。其时祭之而不克死投水者一,投环者再,逮赴槛车者数数矣。遇监国立,遂破家起义,同志者共十五人,赖高皇帝之灵,佑我哲王,誓师于越,张、王、熊、吴,诸文武相与夹辅帝室,如支覆屋,仅及一年。天不祚明,闵凶复告,播迁出走。予依依内殿,主上命从小路前发,急走还寓,见诸仆已携幞被出,驰至五云门。目睹陈谢二相公皆被截回,遂转至稽山门。士女流离,逃兵载道,干戈刺体,即自间道过上若,穿岩岭,下潘墩,抵天台之远村,道经寒山古寺,于洞侧遇一老衲,谓“居士识本来面目乎?生死,释子看得轻;忠孝,儒门看重。尔二事皆了了,亦可以掉臂竟行矣!”予拜受其言。起而忽不见,恍然说素心合。复从何彻龙潭,于小海门问渡。黎明,抵台西郭门外,而各营焚劫,城门尽闭,咫尺不能谒天颜。哭而入山,因得至云峰读书故处,此予缘也,亦予命也。山上有池,可以殉国,人恨不得其死耳。为本朝死,为故君死,为寸丹死,为见危授命死,夫子曰:‘守死善道,’然则此日之从容就义,体受全归,亦孰有善死如予者乎!空山无棺,白茅可束也;空山无人,山鬼可招也;空山无葬祭,麦饭可供也。予自甲寅读书此山,与湛明大师相往还三十年。今湛明以四月先逝,塔于是峰之腰;予以六月殉亡,埋于是峰之脊。亦如远公、渊明、了元、东坡可以相视无愧。客冬出使温处,读先正尊乡录:宋之亡也,吾台死难六人。以王琥为最,而不仕者至数百人。靖难之变,王叔英、卢元质,诸君子称八忠而方先生以十族湛夷,此古今第一烈性男子。每尝拜其祠下,阴风飒飒,今亦可以追随而无憾于心矣。顾所愿慕者彼樵夫也,夫不知其姓氏,瘗骨东湖。予自誓孤肝,流尸峰沼,魄沉于渊,魂升于天,意犹恋此名山。自兹以往,一坏之遗骸在丹碧,尚诩乎本朝。迨夫天下既平,悯忠不少,后之好义君子为予筑土岭上,肖像高山,庙貌长存,僧伽共护,则羊公有言:吾死后魂魄犹应登此山也!况乎埋骨栖身于古佛山灵之侧者乎!吾作此文时以代祭也倘恍写成,不暇增饰一言,点染一字,但知写我平生一片心。世缘已断,爱河已离,亦无依恋亦无墨碍,亦无恐怖悔吝。此一潭水,明月在天,世世生生,长伴禅林钟磬声,后之诸友与两儿来哭时,可以此文写一通焚之墓前,再以一通质之天下有心者!”  夜即宿湛明禅师房内。漏下五,作六言绝命词十章。序云:“乱离无诗韵,皆信笔口占将死才尽,亦聊以告天下诸同志云:一曰:‘生为大明之臣,死为大明之鬼,笑指白云深处,萧然一无所累!’二曰:‘子房始终为韩,木叔死生为鲁,赤松千古成名,黄蘖寸心独苦!’三曰:‘父母恩不能报,妻儿面不能亲,落日樵夫湖上,应怜故国孤臣!’四曰:‘臣年五十有七,回头万事已毕,徒惭赤手擎天,惟见白虹贯日。’(前有白气直冲肩舆)五曰:‘去夏六月廿七,今岁六月初八,但严心内春秋,莫问人间花甲!’其六阙。七曰:‘斩尽一生情种,独留性地灵光。古衲共参文佛,麻衣泣拜高皇。’八曰:‘手著遗文千卷,尚存副在名山。正学焚书亦出,所南心史难删!’九曰:‘慧业降生文人,此去不留只字。惟将子孝臣忠,贻与世间同志。’十曰:‘今日为方正学,前身是寒山子。徒死尚多抱惭,请与同人证此!’”又别亲友诗:“故国千行泪,孤臣一片心。”诸僧索遗言,走笔留八十句,中有:“叔世君臣薄,其道变为市。麻衣不草诏,所争惟一是。东湖樵夫亭,芳名佩兰芷,头白谁百龄?汗青自十纪。”

      又作《小寒山子云山埋骨记》曰:“此一副骨头,半生肮脏,百折英灵,只成一个‘寒’字。山寒而龙蛰之,人寒而星岳依之。归骨兹山,其天定也。记予自甲寅始读书山中,五月披裘,闻钟发省,昕夕相对,恒得湛明诗以寒印其寒,如寒潭之印秋月。而今间关重茧,只身归来,家园付之一炬,寸丝不挂,瓶粟多捐,仅有古寺旧友诸衲子,为之诵经下锸,而二三义仆辈感主人之死国难,痛哭再拜,以寒泉一勺奠之。妻孥散亡,世缘已断,不殖不封,无烦改卜。以此贻同好,待我儿见孤臣魂魄之所依,与兹山相终始!”

      外有豫知后来启棺视殓者为杨衙官,与书一纸,且赠二金,置佛炉下,自书神位,肃冠服遥拜君亲,乃拜佛像,投寺门池中。不死,起而索卤,又不死,起而复命诸僧绕佛前环诵,身坐湛明和尚故禅榻中自经死之。一手握尚书印,一手握扇及素珠,此六月二十三也。其笔砚书纸皆命置棺中焉。  阁部金华张国维,号玉笥,兵溃归,有绝命诗三首:一曰:“艰难百战戴吾君,拒北辞唐气属云。一去仍为朱氏鬼,英灵常伴孝皇坟!”二曰:“一瞑纤尘不挂胸,惟哀耋母暮途穷。仁人锡类应垂泽,存没衔恩结草同!”三曰:“夙训诗书暂鼓钲,而今绝口不谈兵。苍苍若肯施存印,秉丰全躯答所生!”自缢死。  阁部金华朱大典,号未孩。乙酉北兵至杭,退守金华。方国安溃师欲入,先生不许,相持久。国安精锐,大半耗于城下,金城得全。以是国安陈师江上,朱师不出金城一步。只自料守备之具。至是,国安降,欲首先效力,导北兵以大炮攒打,七月十六,城破,屠城;朱合家焚死。

      金华总兵山阴吴廷璇,字瑞玉,赴火死。先是吴与夫人傅氏约,城陷以手帕为质。至是手帕来,傅氏亦自经。

      武绅徐日舜,号五人,西安人。向累功至贵州游击,监国授扼华军门。城将危,犹巡城,被获。大骂,穿舌而死。

      金衢兵巡道黄金钟,七月二十九攻城,八月初二城破,被获不屈,骂而死。

      楚通城王,城破被获不屈云:“金枝玉叶,惟有死而已!”杀而死。

      江山知县方召□,直隶宣城人,平时轿前两牌云:“不爱钱,不惜死。”北兵至,正衣冠拜阙,怀印投井死。  衢州通判谢□□,城破,正衣冠自缢。

      兴国公王之仁,号九如,江干车坏,驾船驱家眷入海。穿蟒衣,乘大轿,直入南都。当事使人押,王笑曰:“谁使吾来?吾欲死得明白正大耳,押我何为!”谈笑从容,出入自若,衣冠不剃,有绝命诗二律:一曰:“黄沙白浪起狂飙,力尽钱塘志未消。半世功名垂马革,全家骨肉付江潮。诗题四壁生如在,大笑秋空死亦骄。三百年来文字重,只今惟有霍骠姚!”二曰:“通济桥边独步时,国门惊见汉宫仪。欲将须发还千古,拚取头颅掷九逵。死后只应存剑铗,世间终是有男儿!瓣香拈起寒霜劲,白日含愁不敢悲!”杀于南都大中桥,从事八人亦俱死。时人以大中桥改为“大忠桥。”

      一年之中,浙东情事大约如是,其一代人心风俗,概可知已!又有海外舟山闽中事迹,当另录以续入可也。兹不赘。

作者:徐芳烈

周易郑康成注

  • 欽定四庫全書 經部一

    周易鄭康成註 易類

    提要:臣等謹案周易鄭康成註一卷,宋王應麟編。應麟字伯厚,慶元人,自署浚儀,葢其祖籍也。淳祐元年進士,寶祐四年復中博學鴻詞科,官至禮部尚書,兼給事中。事迹具宋史,儒林傳。案,隋志載鄭元周易註九卷,又稱鄭元王弼二註。梁陳列於國學。齊代,惟傳鄭義。至隋,王註盛行,鄭學寖微。然新唐書著録十卷。是唐時,其書猶在,故李鼎祚集解多引之。宋崇文總目惟載一卷案中興書目今不傳,此據馮椅易學所引,所存者僅文言、序卦、説卦、雜卦四篇,餘皆散佚。至中興,書目始不著録,則亡於南北宋之間。故晁説之、朱震尚能見其遺文,而淳熙以後,諸儒即罕所稱引也。應麟始旁摭諸書,裒為此帙,經文異字亦皆並存。其無經文可綴者,則總録末簡。又以元註多言互體,併取左傳、禮記、周禮正義中論。互體者八條,以類附焉。考元,初從第五,元先受京氏易,又從馬融,受費氏易,故其學出入於兩家。然要其大

作者:应麟

十八家诗抄

  •   曹子建五古五十五首箜篌引置酒高殿上,亲友从我游。中厨办丰膳,烹羊宰肥牛。秦筝何慷慨,齐瑟和且柔。

      阳阿奏奇舞,京洛出名讴。乐饮过三爵,缓带倾庶羞。主称千金寿,宾奉万年酬。

      久要不可忘,薄终义所尤。谦谦君子德,磬折欲何求。惊风飘白日,光景驰西流。  盛时不可再,百年忽我遒。生存华屋处,零落归山丘。先民谁不死,知命复何忧。

      薤露行天地无穷极,阴阳转相因。人居一世间,忽若风吹尘。愿得展功勤,输力于明君。

      怀此王佐才,慷慨独不群。鳞介尊神龙,走兽宗麒麟。虫兽犹知德,何况于士人。  孔氏删诗书,王业粲已分。骋我径寸翰,流藻垂华芬。

      惟汉行太极定二仪,清浊始以形。三光炤极,天道甚著明。为人立君长,欲以遂其生。

      行仁章以瑞,变故诫骄盈。神高而听卑,报若响应声。明主敬细微,三季瞢天经。

      二皇称至化,盛哉唐虞廷。禹汤继厥德,周亦致太平。在昔怀帝京,日昃不敢宁。

      济济在公朝,万载驰其名。

      □□篇□□游潢潦,不知江海流。燕雀戏藩柴,安识鸿鹄游。世士此诚明,大德固无俦。

      驾言登五岳,然后小陵丘。俯观上路人,势利惟是谋。雠高念皇家,远怀柔九州。

      抚剑而雷音,猛气纵横浮。汎泊徒嗷嗷,谁知壮士忧。

      吁嗟篇吁嗟此转蓬,居世何独然。长去本根逝,宿夜无休闲。东西经七陌,南北越九阡。

      卒遇回风起,吹我入云间。自谓终天路,忽然下沉渊。惊飙接我出,故归彼中田。  当南而更北,谓东而反西。宕宕当何依,忽亡而复存。飘飘周八泽,连翩历五山。

      流转无恒处,谁知吾苦艰。愿为中林草,秋随野火燔。糜灭岂不痛,愿与根荄连。  豫章行二首穷达难豫图,祸福信亦然。虞舜不逢尧,耕耘处中田。太公未遭文,渔钓终渭川。

      不见鲁孔丘,穷困陈蔡间。周公下白屋,天下称其贤。

      鸳鸯自朋亲,不若比翼连。他人虽同盟,骨肉天性然。周公穆康叔,管蔡则流言。

      子臧让千乘,季札慕其贤。

      蒲生行浮萍篇浮萍寄清水,随风东西流。结发辞严亲,来为君子仇。恪勤在朝夕,无端获罪尤。  在昔蒙恩惠,和乐如瑟琴。何意今摧颓,旷若商与参。茱萸自有芳,不若桂与兰。  新人虽可爱,无若故所欢。行云有反期,君恩傥中还。慊慊仰天叹,愁心将何愬。

      日月不恒处,人生忽若寓。悲风来入怀,泪下如垂露。发箧造裳衣,裁缝纨与素。

      野田黄雀行高树多悲风,海水扬其波。利剑不在掌,结友何须多。不见篱间雀,见鹞自投罗。

      罗家得雀喜,少年见雀悲。拔剑捎罗网,黄雀得飞飞。飞飞摩苍天,来下谢少年。

      门有万里客门有万里客,问君何乡人。褰裳起从之,果得心所亲。挽裳对我泣,太息前自陈。

      本是朔方士,今为吴越民。行行将复行,去去适西秦。

      泰山梁甫行八方各异气,千里殊风雨。剧哉边海民,寄身于草野。妻子象禽兽,行止依林阻。

      柴门何萧条,狐兔翔我宇。

      怨歌行为君既不易,为臣良独难。忠信事不显,乃有见疑患。周公佐成王,金胜功不刊。  推心辅王室,二叔反流言。待罪居东国,泣涕常流连。皇灵大动变,震雷风且寒。

      拔树偃秋稼,天威不可干。素服开金胜,感悟求其端。公旦事既显,成王乃哀叹。

      吾欲竟此曲,此曲悲且长。今日乐相乐,别后莫相忘。

      名都篇名都多妖女,京洛出少年。宝剑值千金,被服丽且鲜。斗鸡东郊道,走马长楸间。

      驰骋未能半,双兔过我前。揽弓揵鸣镝,长驱上南山。左挽因右发,一纵两禽连。  馀巧未及展,仰手接飞鸢。观者咸称善,众工归我妍。归来宴平乐,美酒斗十千。  脍鲤臇胎□,炮鳖炙熊蹯。鸣俦啸匹侣,列坐竟长筵。连翩击鞠壤,巧捷惟万端。

      白日西南驰,光景不可攀。云散还城邑,清晨复来还。

      当欲游南山行东海广且深,由卑下百川。五岳虽高大,不逆垢与尘。良木不十围,洪条无所因。

      长者能博爱,天下寄其身。大匠无弃材,船车用不均。锥刀各异能,何所独却前。

      嘉善而矜愚,大圣亦同然。仁者各寿考,四坐咸万年。

      美女篇美女妖且闲,采桑歧路间。柔条纷冉冉,落叶何翩翩。攘袖见素手,皓腕约金环。

      头上金爵钗,腰佩翠琅玕\。明珠交玉体,珊瑚间木难。罗衣何飘□,轻裾随风还。

      顾盼遗光彩,长啸气若兰。行徒用息驾,休者以忘餐。借问女安居,乃在城南端。

      青楼临大路,高门结重关。容华耀朝日,谁不希令颜。媒氏何所营,玉帛不时安。

      佳人慕高义,求贤良独难。众人徒嗷嗷,安知彼所观。盛年处房室,中夜起长叹。

      白马篇白马饰金羁,连翩西北驰。借问谁家子,幽并游侠儿。少小去乡邑,扬声沙漠垂。

      宿昔秉良弓,楛矢何参差。按弦破左的,右发摧月支。仰手接飞猱,俯身散马蹄。

      狡捷过猴猿,勇剽若豹螭。边城多警急,胡虏数迁移。羽檄从北来,厉马登高堤。

      长驱蹈匈奴,左顾陵鲜卑。弃身锋刃端,性命安可怀。父母且不顾,何言子与妻。  名编壮士籍,不得中顾私。捐躯赴国难,视死忽如归。

      升天行二首乘□追术士,远之蓬莱山。灵液飞素波,兰桂上参天。玄豹游其下,翔昆鸟戏其颠。

      乘风忽登举,仿佛见众仙。  扶桑之所出,乃在朝阳奚谷。中心陵苍昊,布叶盖天涯。日出登东干,既夕没西枝。  愿得纡阳辔,回日使东驰。

      五游篇九州不足步,愿得凌云翔。逍遥八磒外,游目历遐荒。披我丹霞衣,袭我素霓裳。

      华盖纷晻霭,六龙仰天骧。曜灵未移景,倏忽造昊苍。阊阖启丹扉,双阙曜朱光。

      徘徊文昌殿,登陟太微堂。上帝休西棂,群后集东厢。带我琼瑶佩,氵敕我沆瀣浆。

      踟蹰玩灵芝,徙倚弄华芳。王子奉仙药,羡门进奇方。服食享遐纪,延寿保无疆。

      远游篇远游临四海,俯仰观洪波。大鱼若曲陵,承浪相经过。灵鳌戴方丈,神岳俨嵯峨。  仙人翔其隅,玉女戏其阿。琼蕊可疗饥,仰首吸朝霞。昆仑本吾宅,中州非我家。

      将归谒东父,一举超流沙。鼓翼舞时风,长啸激清歌。金石固易敝,日月同光华。

      齐年与天地,万乘安足多。

      仙人篇仙人揽六著,对博太山隅。湘娥抚琴瑟,秦女吹笙竽。玉樽盈桂酒,河伯献神鱼。

      四海一何局,九州安所如。韩终与王乔,要我于天衢。万里不足步,轻举凌太虚。

      飞腾逾景云,高风吹我躯。回驾观紫微,与帝合灵符。阊阖自嵯峨,双阙万丈馀。

      玉树扶道生,白虎夹门枢。驱风游四海,东过王母庐。俯观五岳间,人生如寄居。

      潜光养羽翼,进趣且徐徐。不见昔轩辕,升龙出鼎湖。徘徊九天下,与尔长相须。

      斗鸡篇游目极妙伎,清听厌宫商。主人寂无为,众宾进乐方。长筵坐戏客,斗鸡观闲房。

      群雄正翕赫,双翅自飞扬。挥羽激清风,悍目发朱光。觜落轻毛散,严距往往伤。

      长鸣入青云,扇翼独翱翔。愿蒙狸膏助,常得擅此场。

      盘石篇盘石山巅石,飘□涧底蓬。我本太山人,何为客淮东。睞葭弥斥土,林木无分重。

      岸岩若崩缺,湖水何汹汹。蚌蛤被滨涯,光彩如锦虹。高彼凌云霄,浮气象螭龙。  鲸脊若丘陵,须若山上松。呼吸吞船[木丽],澎濞戏中鸿。方舟寻高价,珍宝丽以通。

      一举必千里,乘□举帆幢。经危履险阻,未知命所钟。常恐沉黄垆,下与鼋鳖同。

      南极苍梧野,游眄穷九江。中夜指参辰,欲师当定从。仰天长太息,思想怀故邦。

      乘桴何所志,吁嗟我孔公。

      驱车篇驱车掸驽马,东到奉高城。神哉彼太山,五岳专其名。隆高贯云霓,嵯峨出太清。  周流二六堠,间置十二亭。上有涌醴泉,玉石扬华英。东北望吴野,西眺观日精。

      魂神所系属,逝者感斯征。王者以归天,效厥元功成。历代无不遵,礼记有品程。  探策或长短,唯德享利贞。封者七十帝,轩皇元独灵。飧霞氵敕沆瀣,毛羽被身形。

      发举蹈虚廓,径廷升窈冥。同寿东父年,旷代永长生。

      种葛篇种葛南山下,葛藟自成阴。与君初婚时,结发恩义深。欢爱在枕席,夙昔同衣衾。

      窃慕棠棣篇,好乐和瑟琴。行年将晚暮,佳人怀异心。恩纪旷不接,我情遂抑沉。

      出门当何顾,徘徊步北林。下有交颈兽,仰见双栖禽。攀枝长叹息,泪下沾罗襟。

      良马知我悲,延颈代我吟。昔为同池鱼,今为商与参。往古皆欢遇,我独困于今。

      弃置委天命,悠悠安可任。

      弃妇篇石榴植前庭,绿叶摇缥青。丹华灼烈烈,璀彩有光荣。光荣晔流离,可以处淑灵。  有鸟飞来集,拊翼以悲鸣。悲鸣夫何为,丹华实不成。拊心长叹息,无子当归宁。

      有子月经天,无子若流星。天月相终始,流星没无精。栖迟失所宜,下与瓦石并。  忧怀从中来,叹息通鸡鸣。反侧不能寐,逍遥于前庭。踟蹰还入房,肃肃帷幕声。

      搴帷更摄带,抚弦调鸣筝。慷慨有馀音,要妙悲且清。收泪长叹息,何以负神灵。

      招摇待霜露。何必春夏成。晚获为良实,愿君且安宁。  公宴诗公子敬爱客,终宴不知疲。清夜游西园,飞盖相追随。明月澄清影,列宿正参差。

      秋兰被长坂,朱华冒绿池。潜鱼跃清波,好鸟鸣高枝。神飙接丹毂,轻辇随风移。

      飘□放志意,千古长若斯。  赠徐干惊风飘白日,忽然归西山。圆景光未满,众星灿以繁。志士荣世业,小人亦不闲。

      聊且夜行游,游彼双阙间。文昌郁云兴,迎风高中天。春鸠鸣飞栋,流猋激棂轩。

      顾念蓬室士,贫贱诚足怜。薇藿弗充虚,皮褐犹不全。慷慨有悲心,兴文自成篇。

      宝弃怨何人,和氏有其愆。弹冠俟知己,知己谁不然。良田无晚岁,膏泽多丰年。

      亮怀璠玙美,积久德逾宣。亲交义在敦,申章复何言。

      赠丁仪初秋凉气发,庭树微销落。凝霜依玉除,清风飘飞阁。朝云不归山,霖雨成川泽。

      黍稷委畴陇,农夫安所获。在贵多忘贱,为恩谁能博。狐白足御冬,焉念无衣客。

      思慕延陵子,宝剑非所惜。子其宁尔心,亲交义不薄。

      赠王粲端坐苦愁思,揽衣起西游。树木发春华,清池激长流。中有孤鸳鸯,哀鸣求匹俦。  我愿执此鸟,惜哉无轻舟。欲归忘故道,顾望但怀愁。悲风鸣我侧,羲和逝不留。

      重阴润万物,何惧泽不周。谁令君多念,自使怀百忧。

      又赠丁仪王粲从军度函谷,驱马过西京。山岑高无极,泾渭扬浊清。壮哉帝王居,佳丽殊百城。

      员阙出浮云,承露概泰清。皇佐扬天惠,四海无交兵。权家虽爱胜,全国为令名。

      君子在末位,不能歌德声。丁生怨在朝,王子欢自营。欢怨非贞则,中和诚可经。

      赠丁翼嘉宾填城阙,丰膳出中厨。吾与二三子,曲宴此城隅。秦筝发西气,齐瑟扬东讴。

      肴来不虚归,觞至反无馀。我岂狎异人,朋友与我俱。大国多良材,譬海出明珠。

      君子义休偫,小人德无储。积善有馀庆,荣枯立可须。滔荡固大节,时俗多所拘。

      君子通大道,无愿为世儒。

      赠白马王彪七首并序序曰#黄初四年正月,白马王$任城王与余俱朝京师,会节气。到洛阳,任城王薨。至七月,与白马王还国。后有司以二王归蕃,道路宜异宿止,意每恨之。盖以大别在数日,是用自剖,与王辞焉。愤而成篇。

      谒帝承明庐,逝将归旧疆。清晨发皇邑,日夕过首阳。伊洛广且深,欲济川无梁。  泛舟越洪涛,怨彼东路长。顾瞻恋城阙,引领情内伤。

      太谷何寥廓,山树郁苍苍。霖雨泥我涂,流潦浩纵横。中逵绝无轨,改辙登高冈。

      修坂造云日,我马玄以黄。

      玄黄犹能进,我思郁以纡。郁纡将何念,亲爱在离居。本图相与偕,中更不克俱。

      鸱枭鸣衡轭,豺狼当路衢。苍蝇间白黑,谗巧令亲疏。欲还绝无蹊,揽辔止踟蹰。

      踟蹰亦何留,相思无终极。秋风发微凉,寒蝉鸣我侧。原野何萧条,白日忽西匿。

      归鸟赴乔林,翩翩厉羽翼。孤兽走索群,衔草不遑食。感物伤我怀,抚心长太息。  太息将何为,天命与我违。奈何念同生,一往形不归。孤魂翔故域,灵柩寄京师。

      存者忽复过,亡没身自衰。人生处一世,去若朝露晞。年在桑榆间,影响不能追。

      自顾非金石,咄口昔令心悲。

      心悲动我神,弃置莫复陈。丈夫志四海,万里犹彼邻。恩爱苟不亏,在远分日亲。

      何必同衾帱,然后展殷勤。忧思成疾疹,无乃儿女仁。仓卒骨肉情,能不怀苦辛。

      苦辛何虑思,天命信可疑。虚无求列仙,松子久吾欺。变故在斯须,百年谁能持。  离别永无会,执手将何时。王其爱玉体,俱享黄发期。收泪即长路,援笔从此辞。

      送应氏诗二首步登北邙阪,遥望洛阳山。洛阳何寂寞,宫室尽烧焚。垣墙皆顿擗,荆棘上参天。

      不见旧耆老,但睹新少年。侧足无行径,荒畴不复田。游子久不归,不识陌与阡。

      中野何萧条,千里无人烟。念我平常居,气结不能言。

      清时难屡得,嘉会不可常。天地无终极,人命若朝霜。愿得展燕婉,我友之朔方。  亲昵并集送,置酒此河阳。中馈岂独薄,宾饮不尽觞。爱至望苦深,岂不愧中肠。

      山川阻且远,别促会日长。愿为比翼鸟,施翮起高翔。

      三良诗功名不可为,忠义我所安。秦穆先下世,三臣皆自残。生时等荣乐,既没同忧患。

      谁言捐躯易,杀身诚独难。揽涕登君墓,临穴仰天叹。长夜何冥冥,一往不复还。

      黄鸟为悲鸣,哀哉伤肺肝。

      游仙诗人生不满百,戚戚少欢娱。意欲奋六翮,排雾凌紫虚。蝉蜕同松乔,翻迹登鼎湖。

      翱翔九天上,骋辔远行游。东观扶桑曜,西临弱水流。北极玄天渚,南翔陟丹丘。

      杂诗六首高台多悲风,朝日照北林。之子在万里,江湖迥且深。方舟安可极,离思故难任。

      孤雁飞南游,过庭长哀吟。翘思慕远人,愿欲托遗音。形影忽不见,翩翩伤我心。

      转蓬离本根,飘□随长风。何意回飙举,吹我入云中。高高上无极,天路安可穷。

      类此游客子,捐躯远从戎。毛褐不掩形,薇藿常不充。去去莫复道,沉忧令人老。  西北有织妇,绮缟何缤纷。明晨秉机杼,日昃不成文。太息终长夜,悲啸入青云。

      妾身守空闺,良人行从军。自期三年归,今已历九春。飞鸟绕树翔,[口敫][口敫]鸣索群。  愿为南流景,驰光见我君。

      南国有佳人,容华若桃李。朝游江北岸,夕宿潇湘沚。时俗薄朱颜,谁为发皓齿。

      俯仰岁将暮,荣耀难久恃。

      仆夫早严驾,吾将远行游。远行欲何之,吴国为我仇。将骋万里途,东路安足由。

      江介多悲风,淮泗驰急流。愿欲一轻济,惜哉无方舟。闲居非吾志,甘心赴国忧。

      飞观百馀尺,临牖御棂轩。远望周千里,朝夕见平原。烈士多悲心,小人偷自闲。

      国雠亮不塞,甘心思丧元。拊剑西南望,思欲赴太山。弦急悲声发,聆我慷慨言。

      闺情揽衣出中闺,逍遥步两楹。闲房何寂寞,绿草被阶庭。空室自生风,百鸟翩南征。

      春思安可忘,忧戚与我并。佳人在远道,妾身单且茕。欢会难再遇,芝兰不重荣。

      人皆弃旧爱,君岂若平生。寄松为女萝,依水如浮萍。赍身奉衿带,朝夕不堕倾。

      傥终顾盼恩,永副我中情。  七哀诗明月照高楼,流光正徘徊。上有愁思妇,悲叹有馀哀。借问叹者谁,言是荡子妻。

      君行逾十年,孤妾常独栖。君若清路尘,妾若浊水泥。浮沉各异势,会合何时谐。

      愿为西南风,长逝入君怀。君怀良不开,贱妾当何依。

      情诗微阴翳阳景,清风飘我衣。游鱼潜绿水,翔鸟薄天飞。眇眇客行士,遥役不得归。

      始出严霜结,今来白露晞。游子叹黍离,处者歌式微。慷慨对嘉宾,凄怆内伤悲。

      喜雨诗天覆何弥广,苞育此群生。弃之必憔悴,惠之则滋荣。庆云从北来,郁述西南征。  时雨中夜降,长雷周我庭。嘉种盈膏壤,登秋必有成。

      七步诗煮豆持作羹,漉豉以为汁。萁向釜中然,豆在釜中泣。本是同根生,相煎何太急。

      失题双鹤俱遨游,相失东海旁。雄飞窜北朔,雌惊赴南湘。弃我交颈欢,离别各异方。

      不惜万里道,但恐天网张。

      阮嗣宗五古八十一首咏怀八十一首夜中不能寐,起坐弹鸣琴。薄帷鉴明月,清风吹我衿。孤鸿号外野,翔鸟鸣北林。

      徘徊将何见,忧思独伤心。  二妃游江滨,逍遥顺风翔。交甫怀环佩,婉娈有芬芳。猗靡情欢爱,千载不相忘。

      倾城迷下蔡,容好结中肠。感激生忧思,萱草树兰房。膏沐为谁施,其雨怨朝阳。

      如何金石交,一旦更离伤。

      嘉树下成蹊,东园桃与李。秋风吹飞藿,零落从此始。繁华有憔悴,堂上生荆杞。

      驱马舍之去,去上西山趾。一身不自保,何况恋妻子。凝霜被野草,岁暮亦云已。

      天马出西北,由来从东道。春秋非有托,富贵焉常保。清露被皋兰,凝霜沾野草。

      朝为媚少年,夕暮成丑老。自非王子晋,谁能常美好。  平生少年时,轻薄好弦歌。西游咸阳中,赵李相经过。娱乐未终极,白日忽蹉跎。

      驱马复来归,反顾望三河。黄金百镒尽,资用常苦多。北临太行道,失路将如何。

      昔闻东陵瓜,近在青门外。连畛距阡陌,子母相钩带。五色曜朝日,嘉宾四面会。

      膏火自煎熬,多财为患害。布衣可终身,宠禄岂足赖。

      炎暑惟兹夏,三旬将欲移。芳树垂绿叶,青云自逶迤。四时更代谢,日月递参差。

      徘徊空堂上,忉怛莫我知。愿睹卒欢好,不见悲别离。

      灼灼西阝贵日,馀光照我衣。回风吹西壁,寒鸟相因依。周周尚衔羽,蛩蛩亦念饥。

      如何当路子,磬折忘所归。岂为夸誉名,憔悴使心悲。宁与燕雀翔,不随黄鹄飞。

      黄鹄游四海,中路将安归。

      步出上东门,北望首阳岑。下有采薇士,上有嘉树林。良辰在何许,凝霜沾衣襟。

      寒风振山冈,玄云起重阴。鸣雁飞南征,□□发哀音。素质游商声,凄怆伤我心。

      北里多奇舞,濮上有微音。轻薄闲游子,俯仰乍浮沉。捷径从狭路,亻黾俛趋荒淫。

      焉见王子乔,乘云翔邓林。独有延年术,可以慰我心。

      湛湛长江水,上有枫树林。皋兰被径路,青骊逝骎骎。远望令人悲,春气感我心。

      三楚多秀士,朝云进荒淫。朱华振芬芳,高蔡相追寻。一为黄雀哀,泪下谁能禁。

      昔日繁华子,安陵与龙阳。夭夭桃李花,灼灼有辉光。悦怿若九春,磬折似秋霜。

      流眄发姿媚,言笑吐芬芳。携手等欢爱,宿夕同衣裳。愿为双飞鸟,比翼共翱翔。

      丹青著明誓,永世不相忘。

      登高临四野,北望青山阿。松柏翳冈岑,飞鸟鸣相过。感慨怀辛酸,怨毒常苦多。

      李公悲东门,苏子狭三河。求仁自得仁,岂复叹咨嗟。

      开秋兆凉气,蟋蟀鸣床帷。感物怀殷忧,悄悄令心悲。多言焉所告,繁辞将诉谁。

      微风吹罗袂,明月耀清晖。晨鸡鸣高树,命驾起旋归。

      昔年十四五,志尚好书诗。被褐怀珠玉,颜闵相与期。开轩临四野,登高望所思。  丘墓蔽山冈,万代同一时。千秋万岁后,荣名安所之。乃悟羡门子,口敫口敫令自嗤。  徘徊蓬池上,还顾望大梁。绿水扬洪波,旷野莽茫茫。走兽交横驰,飞鸟相随翔。

      是时鹑火中,日月正相望。朔风厉严寒,阴气下微霜。羁旅无俦匹,俯仰怀哀伤。

      小人计其功,君子道其常。岂惜终憔悴,咏言著斯章。  独坐空堂上,谁可与欢者。出门临永路,不见行车马。登高望九州,悠悠分旷野。

      孤鸟西北飞,离兽东南下。日暮思亲友,晤言用自写。  悬车在西南,羲和将欲倾。流光耀四海,忽忽至夕冥。朝为咸池晖,濛汜受其荣。

      岂知穷达士,一死不再生。视彼桃李花,谁能久荧荧。君子在何许,旷世未合并。  瞻仰景山松,可以慰吾情。

      西方有佳人,皎若白日光。被服纤罗衣,左右佩双璜。修容耀姿美,顺风振微芳。

      登高眺所思,举袂当朝阳。寄颜云霄间,挥袖凌虚翔。飘□恍惚中,流眄顾我旁。

      悦怿未交接,晤言用感伤。杨朱泣路歧,墨子悲染丝。揖让长离别,飘□难与期。

      岂徒燕婉情,存亡诚有之。萧索人所悲,祸衅不可辞。赵女媚中山,谦柔愈见欺。

      嗟嗟涂上士,何用自保持。

      于心怀寸阴,羲阳将欲冥。挥袂抚长剑,仰观浮云征。云间有玄鹤,抗志扬哀声。

      一飞冲青天,旷世不再鸣。岂与鹑晏鸟游,连翩戏中庭。  夏后乘灵舆,夸父为邓林。存亡从变化,日月有浮沉。凤凰鸣参差,伶伦发其音。

      王子好箫管,世世相追寻。谁言不可见,青鸟明我心。

      东南有射山,汾水出其阳。六龙服气舆,云盖切天纲。仙者四五人,逍遥晏兰房。  寝息一纯和,呼吸成露霜。沐浴丹渊中,炤耀日月光。岂安通灵台,游瀁去高翔。

      殷忧令志结,怵惕常若惊。逍遥未终晏,朱阳忽西倾。蟋蟀在户牖,蟪蛄号中庭。  心肠未相好,谁云谅我情。愿为云间鸟,千里一哀鸣。三芝延瀛洲,远游可长生。

      拔剑临白刃,安能相中伤。但畏工言子,称我三江旁。飞泉流玉山,悬车栖扶桑。

      日月径千里,素风发微霜。势路有穷达,咨嗟安可长。

      朝登洪坡颠,日夕望西山。荆棘被原野,群鸟飞翩翩。鸾睮时栖宿,性命有自然。

      建木谁能近,射干复婵娟。不见林中葛,延蔓相勾连。  周郑天下交,街术当三河。妖冶闲都子,焕耀何芬葩。玄发发朱颜,睇眄有光华。

      倾城思一顾,遗视来相夸。愿为三春游,朝阳忽蹉跎。盛衰在须臾,离别将如何。

      若花耀西海,扶桑翳瀛洲。日月经天涂,明暗不相雠。穷达自有常,得失又何求。

      岂效路上童,携手共遨游。阴阳有变化,谁云沉不浮。朱鳖跃飞泉,夜飞过吴洲。  俯仰运天地,再抚四海流。系累名利场,驽骏同一车舟。岂若遗耳目,升遐去殷忧。

      昔余游大梁,登于黄华颠。共工宅玄冥,高台造青天。幽荒邈悠悠,凄怆怀所怜。

      所怜者谁子,明察自照妍。应龙沉冀州,妖女不得眠。肆侈凌世俗,岂云永厥年。

      驱马出门去,意欲远征行。征行安所如,背弃夸与名。夸名不在己,但愿适中情。

      单帷蔽皎日,高榭隔微声。谗邪使交疏,浮云令昼冥。燕婉同衣裳,一顾倾人城。  从容在一时,繁华不再荣。晨朝奄复暮,不见所欢形。黄鸟东南飞,寄言谢友生。

      驾言发魏都,南向望吹台。箫管有遗音,梁王安在哉。战士食糟糠,贤者处蒿莱。

      歌舞曲未终,秦兵已复来。夹林非吾有,朱宫生尘埃。军败华阳下,身竟为土灰。

      朝阳不再盛,白日忽西幽。去此若俯仰,如何似九秋。人生若尘露,天道邈悠悠。

      齐景升丘山,涕泗纷交流。孔圣临长川,惜逝忽若浮。去者余不及,来者吾不留。

      愿登太华山,上与松子游。渔父知世患,乘流泛轻舟。

      一日复一夕,一夕复一朝。颜色改平常,精神自损消。胸中怀汤火,变化故相招。

      万事无穷极,知谋苦不饶。但恐须臾间,魂气随风飘。终身履薄冰,谁知我心焦。

      一日复一朝,一昏复一晨。容色改平常,精神自飘沦。临觞多哀楚,思我故时人。  对酒不能言,凄怆怀酸辛。愿耕东皋阳,谁与守其真。愁苦在一时,高行伤微身。

      曲直何所为,龙蛇为我邻。

      世务何缤纷,人道苦不遑。壮年以时逝,朝露待太阳。愿揽羲和辔,白日不移光。

      天阶路殊绝,云汉邈无梁。濯发旸谷滨,远游昆岳旁。登彼列仙岨,采此秋兰芳。

      时路乌足争,太极可翱翔。

      谁言万事□□,逍遥可终生。临堂翳华树,悠悠念无形。彷徨思亲友,倏忽复至冥。

      寄言东飞鸟,可用慰我情。  嘉时在今辰,零雨洒尘埃。临路望所思,日夕复不来。人情有感慨,荡漾焉能排。

      挥涕怀哀伤,辛酸谁语哉。  炎光延万里,洪川荡湍濑。弯弓挂扶桑,长剑倚天外。泰山成砥砺,黄河为裳带。

      视彼庄周子,荣枯何足赖。捐身弃中野,乌鸢作患害。岂若雄杰士,功名从此大。

      壮士何慷慨,志欲威八荒。驱车远行役,受命念自忘。良弓挟乌号,明甲有精光。

      临难不顾生,身死魂飞扬。岂为全躯士,效命争战场。忠为百世荣,义使令名彰。

      垂声谢后世,气节故有常。

      混元生两仪,四象运衡玑。曒日布炎精,素月垂景晖。晷度有昭回,哀哉人命微。

      飘若风尘逝,忽若庆云晞。修龄适余愿,光宠非己威。安期步天路,松子与世违。

      焉得凌霄翼,飘□登云湄。嗟哉尼父志,何为居九夷。  天网弥四野,六翮掩不舒。随波纷纶客,泛泛若浮凫。生命无期度,朝夕有不虞。

      列仙停修龄,养志在冲虚。飘□云日间,邈与世路殊。荣名非己宝,声色焉足娱。

      采药无旋返,神仙志不符。逼此良可惑,令我久踌躇。

      王业须良辅,建功俟英雄。元凯康哉美,多士颂声隆。阴阳有舛错,日月不常融。

      天时有否泰,人事多盈冲。园绮遁南岳,伯阳隐西戎。保身念道真,宠耀焉足崇。

      人谁不善始,鲜能克厥终。休哉上世士,万载垂清风。  鸿鹄相随飞,飞飞适荒裔。双翮临长风,须臾万里逝。朝餐琅玕\实,夕宿丹山际。

      抗身青云中,网罗孰能制。岂与乡曲士,携手共言誓。

      俦物终始殊,修短各异方。琅玕\生高山,芝英曜朱堂。荧荧桃李花,成蹊将夭伤。

      焉敢希千术,三春表微光。自非凌风树,憔悴乌有常。

      幽兰不可佩,朱草为谁荣。修竹隐山阴,射干临增城。葛藟延幽谷,绵绵瓜瓞生。

      乐极消灵神,哀深伤人情。竟如忧无益,岂若归太清。

      □鸠飞桑榆,海鸟运天池。岂不识宏大,羽翼不相宜。招摇安可翔,不若栖树枝。

      下集蓬艾间,上游园圃篱。但尔亦自足,用子为追随。

      生命辰安在,忧戚涕沾襟。高鸟翔山冈,燕雀栖下林。青云蔽前庭,素琴凄我心。

      崇山有鸣鹤,岂可相追寻。

      鸣鸠嬉庭树,焦明游浮云。焉见孤翔鸟,翩翩无匹群。死生自然理,消散何缤纷。

      步游三衢旁,惆怅念所思。岂为今朝见,恍惚诚有之。泽中生乔松,万世未可期。

      高鸟摩天飞,凌云共游嬉。岂有孤行士,垂涕悲故时。

      清露为凝霜,华草成蒿莱。谁云君子贤,明达安可能。乘云招松乔,呼噏永矣哉。

      丹心失恩泽,重德丧所宜。善言焉可长,慈惠未易施。不见南飞燕,羽翼正差池。

      高子怨新诗,三闾悼乖离。何为混沌氏,倏忽体貌隳。

      十日出旸谷,弭节驰万里。经天耀四海,倏忽潜濛汜。谁言焱炎久,游没可行俟。

      逝者岂长生,亦去荆与杞。千载犹崇朝,一餐聊自已。是非得失间,焉足相讥理。

      计利知术穷,哀情遽能止。

      自然有成理,生死道无常。智巧万端出,大要不易方。如何夸毘子,作色怀骄肠。

      乘轩驱良马,凭几向膏粱。被服纤罗衣,深榭设闲房。不见日夕华,翩翩飞路旁。

      夸谈快愤懑,情慵发烦心。西北登不周,东南望邓林。旷野弥九州,崇山抗高岑。

      一餐度万世,千岁再浮沉。谁云玉石同,泪下不可禁。

      人言愿延年,延年欲焉之。黄鹄呼子安,千秋未可期。独坐山岩中,恻怆怀所思。

      王子亦何好,猗靡相携持。悦怿犹今辰,计校在一时。置此明朝事,日夕将见欺。

      贵贱在天命,穷达自有时。婉娈邪佞子,随利来相欺。孤恩损惠施,但为谗夫嗤。  鹡鸰鸣云中,载飞靡所期。焉知倾侧士,一旦不可持。

      惊风振四野,回云荫堂隅。床帷为谁设,几杖为谁扶。虽非明君子,岂暗桑与榆。

      世有此聋目贵,芒芒将焉如。翩翩从风飞,悠悠去故居。离麾玉山下,遗弃毁与誉。  危冠切浮云,长剑出天外。细故何足虑,高度跨一世。非子为我御,逍遥游荒裔。

      顾谢西王母,吾将从此逝。岂与蓬户士,弹琴诵言誓。

      河上有丈人,纬萧弃明珠。甘彼藜藿食,乐是蓬蒿庐。岂效缤纷子,良马骋龙舆。

      朝生衢路傍,夕瘗横术隅。欢笑不终宴,俯仰复欷歔。鉴兹二三者,愤懑从此舒。

      儒者通六艺,立志不可干。违礼不为动,非法不肯言。渴饮清泉流,饥食天一箪。

      岁时无以祀,衣服常苦寒。屣履咏南风,缊袍笑华轩。信道守诗书,义不受一餐。  烈烈褒贬辞,老氏用长叹。

      少年学击刺,妙伎过曲城。英风捷云霓,超世发奇声。挥剑临沙漠,饮马九野垌。  旗帜何翩翩,但闻金鼓鸣。军旅令人悲,烈烈有哀情。念我平常时,悔恨从此生。

      平昼整衣冠,思见客与宾。宾客者谁子,倏忽若飞尘。裳衣佩云气,言语究灵神。

      须臾相背弃,何时见斯人。

      多虑令志散,寂寞使心忧。翱翔观陂泽,抚剑登轻舟。但愿长闲暇,后岁复来游。

      朝出上东门,遥望首阳基。松柏郁森沉,鹂黄相与嬉。逍遥九曲间,徘徊欲何之。

      念我平居时,郁然思妖姬。

      王子十五年,游衍伊洛滨。朱颜茂春华,辩慧怀清真。焉见浮丘公,举手谢诗人。

      轻荡易恍惚,飘□弃其身。飞飞鸣且翔,挥翼且酸辛。

      塞门不可出,海水焉可浮。朱明不相见,奄昧独无侯。持瓜思东陵,黄雀诚独羞。  失势在须臾,带剑上吾丘。悼彼桑林子,涕下自交流。假乘汧渭间,鞍马去行游。

      洪生资制度,被服正有常。尊卑设次序,事物齐纪纲。容饰整颜色,磬折执圭璋。

      堂上置玄酒,室中盛稻粱。外厉贞素谈,户内灭芬芳。放口从衷出,复说道义方。

      委曲周旋仪,姿态愁我肠。

      北临乾昧溪,西行游少任。遥顾望天津,骀荡乐我心。绮靡存亡门,一游不再寻。

      倘遇晨风鸟,飞驾出南林。漭□瑶光中,忽忽肆荒淫。休息宴清都,超世又谁禁。

      人知结交易,交友诚独难。险路多疑惑,明珠未可干。彼求飨太牢,我欲并一餐。

      损益在怨毒,咄咄复何言。

      有悲则有情,无悲亦无思。苟非婴网罟,何必万里畿。翔风拂重霄,庆云招所晞。

      灰心寄枯宅,曷顾人间姿。始得忘我难,焉知嘿自遗。

      木槿荣丘墓,煌煌有光色。白日颓林中,翩翩零路侧。蟋蟀吟户牖,蟪蛄鸣荆棘。

      蜉蝣玩三朝,采采修羽翼。衣裳为谁施,俯仰自收拭。生命几何时,慷慨各努力。

      修涂驰轩车,长川载轻舟。性命岂自然,势路有所由。高名令志惑,重利使心忧。

      亲昵怀反侧,骨肉还相雠。更希毁珠玉,可用登遨游。

      横术有奇士,黄骏服其箱。朝起瀛洲野,日夕宿明光。再抚四海外,羽翼自飞扬。

      去置世上事,岂足愁我肠。一去长离绝,千岁复相望。

      猗欤上世士,恬淡志安贫。季叶道陵迟,驰鹜纷垢尘。宁子岂不类,扬歌谁肯殉。

      栖栖非我偶,皇皇非己伦。咄嗟荣辱事,去来味道真。道真信可娱,清洁存精神。

      巢由抗高节,从此适河滨。

      梁东有芳草,一朝再三荣。色容艳姿美,光华耀倾城。岂为明哲士,妖蛊谄媚生。

      轻薄在一时,安知百世名。路端便娟子,但恐日月倾。焉见冥灵木,悠悠竟无形。  秋驾安可学,东野穷路旁。纶深鱼渊潜,矢曾设鸟高翔。泛泛乘轻舟,演漾靡所望。

      吹嘘谁以益,江湖相捐忘。都冶难为颜,修容是我常。兹年在松乔,恍惚诚未央。  咄嗟行至老,亻黾俛常若忧。临川羡洪波,同始异支流。百年何足忧,但恐怨与雠。

      雠怨者谁子,耳目还相羞。声色为胡越,人情自逼遒。招彼玄通士,去来归羡游。

      昔有神仙士,乃处射山阿。乘云御飞龙,嘘噏叽琼华。可闻不可见,慷慨叹咨嗟。

      自伤非畴类,愁苦来相加。下学而上达,忽忽将如何。

      林中有奇鸟,自言是凤皇。清朝饮醴泉,日夕栖山冈。高鸣彻九州,延颈望八荒。

      适逢商风起,羽翼自摧藏。一去昆仑西,何时复回翔。但恨处非立,怆悢使心伤。

      出门望佳人,佳人岂在兹。三山招松乔,万世谁与期。存亡有长短,慷慨将焉知。

      忽忽朝日阝贵,行行将何之。不见入秋草,摧折在今时。  昔有神仙者,羡门及松乔。噏习九阳间,升近叽云霄。人生乐长久,百世自言辽。

      白日陨隅谷,一夕不再朝。岂若遗世物,登明遂飘□。

      墓前荧荧者,木槿耀朱华。荣好未终朝,车飙陨其葩。岂若西山草,琅玕\与丹禾。

      垂影临增城,馀光照九阿。宁微少年子,日夕难咨嗟

作者:曾国藩

归去来辞

  •   归去来兮!田园将芜胡不归?既自以心为形役,奚惆怅而独悲?悟已往之不谏,知来者之可追;实迷途其未远,觉今是而昨非。   舟摇摇以轻殇,风飘飘而吹衣。问征夫以前路,恨晨光之熹微。乃瞻衡宇,栽欣载奔。童仆欢迎,稚子候门。三径就荒,松菊尤存。携幼入室,有酒盈樽。引壶觞以自酌,眇庭柯以怡颜。倚南窗以寄傲,审容膝之易安。园日涉以成趣,门虽设而常关。策扶老以流憩,时翘首而遐观。云无心以出〔山由〕,鸟倦飞而知还。景翳翳以将入,抚孤松而盘桓。   归去来兮,请息交以绝游。世与我而相遗,复驾言兮焉求?悦亲戚之情话,乐琴书以消忧。农人告余以春兮,将有事乎西畴。或命巾车,或〔木卓〕孤舟。既窈窕以寻壑,亦崎岖而经丘。木欣欣以向荣,泉涓涓而始流。羡万物之得时,感吾生之行休。

      已矣乎!寓形宇内复几时?何不委心任去留?胡为惶惶欲何之?富贵非吾愿,帝乡不可期。怀良辰以孤往,或执杖而耘耔。登东坳以舒啸,临清流而赋诗。聊乘化以归尽,乐夫天命复奚疑?

作者:陶渊明

尉繚子

  •   《尉缭子》,中国古代著名兵书,北宋神宗元丰年间被列《武经七书》之一,为武学科举必读的兵学教材。关于该书的真伪、作者、成书年代和书的归类,历来争议颇多,至到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《尉缭子》残简后,才充分证明其并非伪书。对于它的作者和成书年代,一说为梁惠王时期尉缭所著,故成书于战国中期。另一说为秦始皇时期尉缭所著,故成书于战国晚期。一般认为前一种说法较为可信。

      《尉缭子》最早著录于《汉书。艺文志》,书中杂家类著录《尉缭》29篇,兵形势家类著录《尉缭》31篇。一般认为,今本《尉缭子》属于《汉志》杂家类,而不属于兵形势家类。

      今存《尉缭子》共5卷24篇,版本主要有银雀山竹简本、《群书治要》本、《太平御览》本、《武经七书》本等。本电子版以《续古逸丛书》影宋《五经七书》为底本,对底本上明显的错、衍、脱、误之处,则参照银雀山竹简本、《群书治要》、《太平御览》、《五经七书讲义》、《五经七书汇解》、《五经七书直解》等进行校改,底本错讹用()表示,校正的文字用[]表示。

作者:尉缭

棋经论

  • 夫弈棋者要专心绝虑,静算待敌,坦然无喜怒挂怀。大抵一局之中,千变万化。如

    车前马后;发炮逐卒;如电掣雷轰,
    炮铺卒行,逼近士象,如狼奔虎跃。
    顺手炮先要活车;列手炮补士要牢;
    入角炮急使车冲;当头炮横车将路;
    破象局中心进卒;解马局车炮先行;
    巡河车赶子有功;归心炮破象得法;
    辘轳炮抵敌最妙;重叠车兑子偏宜。
    马飞过角,车便巡河。
    未得路莫离本位,已得势便可争先。
    鸳鸯马内顾保塞;蟹眼炮两岸拦车,
    骑河车禁子有力;两肋车助卒过河。
    正补士等他车路;背立将忌炮来攻。
    我势弱勿轻进;彼势强拼便攻。
    弃子须要得先;捉子莫教输手。
    急赶将有后着可行;慢入悻无内(纳)子宜动。
    士象全或可求和;士象亏兑他车卒。
    算隐着要成杀局,使急着恐悻不完。
    得先时切忌着忙;输棋时还叫心定。
    子力猛局中寻胜;子力宽即便寻和。
    学者详察于斯言,可为国手矣!

作者:

论书

  • 释亚栖,晚唐书法家。洛阳(今之洛阳城东,洛水北岸)人。生平事迹不详。《宣和书谱》云:“喜作字,得张颠笔意,自谓吾书不大不小,得其中道,若飞鸟出林,惊蛇入草。”

    《葆光禄》曰:、“亚栖书骨气不及誊光,而遒媚过之,二人俱应制,其踪海内旨盛。”李日华《六研斋二笔》云:“亚栖书开元寺壁,笔势浓郁,古帖有之,亦是晚唐奇迹。”

    《论书》一篇,强调推陈出新,“若执法不变,纵能入石三分,亦被号为书奴。”这个观点,无疑是正确的。





    凡书通即变。王变白云体,欧变右军体,柳变欧阳体,永禅师、褚遂良、颜真卿、李邕、虞世南等,并得书中法,后皆自变其体,以传后世,俱得垂名,若执法不变,纵能入石三分,亦被号为书奴,终非自立之体。是书家之大要。

作者:释亚栖

北齐书

  •   北齐书五十卷,作者唐李百药,内容记载了公元五三四年前后北魏分裂,东魏政权建立,中经五五○年齐代东魏,到五七七年齐亡为止的王朝兴亡史。  为了区别於曾经割据江淮的齐朝,后人称之为「北齐」。和北魏一样,东魏--北齐仍然是鲜卑贵族和汉族地主联合统治的封建政权。它的疆域南阻长江,和梁、陈两朝先后对峙;西在今山西、河南、湖北,与西魏--北周分界。

      从北齐到隋的五十年间,曾先后有人编写出几种不同体裁的北齐史,其中有隋李德林的纪传体齐书和王劭的编年体齐志。公元六二二年(唐武德五年),唐高祖指派裴矩、祖孝孙、魏徵重写北齐史,长期没有写成。六二九年(贞观三年),唐太宗专设梁、陈、齐、周、隋五朝史的编写机构,命李百药写北齐史。他在其父李德林齐书基础上参考王劭齐志扩充改写,六三六年(贞观十年)全书完成。

      李德林(公元五三○--五九○)字公辅,博陵安平(今河北深县)人。他经历齐、周、隋三朝,一直担任诏令和其他重要文件的起草,获得历朝皇帝的宠用。在齐官至中书侍郎,在周官至御正下大夫,在隋官至内史令,封安平公,死在怀州刺史任上。他在北齐就参加「国史」即北齐史的编写,写成纪传二十七卷,隋时扩充为三十八篇。  李百药(公元五六五--六四八)字重规,隋末官建安(今福建建瓯)县丞。曾参加隋末农民起义,后降唐。入唐后任中书舍人,参加制定五礼和律令。最后官至宗正卿,封安平县子。

      传本北齐书大部份出於后人所补,用北史补的部份,北史具在,而且补的人还常有删节,这部份基本上可有可无;另一部份用唐人史钞补的,虽也出於北齐书,但把原文删节得不像样子,除个别地方可供参考外,价值也很低。然而从五十卷全书来说,包括补缺部份在内,它留下了这段历史的比较全而的材料。其中保留下来的十七卷李百药原文,还保存了一些不见他书的有用的材料。此外,在具体叙事上,北史常有删改北齐书而错了的,也可憑本书纠正。如北魏末年的各族人民大起义是南北朝时期规模最大、影响最深的一次武装起义,北齐书记载了各地起义军活动的材料,有一些在北史中就作了删削(李元忠附李愍传、叱列平传等)。

      在唐初同时编写的各史中,北齐书对当时封建统治者的醜事记载较多。这是由於隋唐两朝继承北周,北齐是一个被战败灭亡的割据政权,被认为是「僣伪」,隋唐编写北齐史就相对地较少忌讳,同时也藉此证明周灭齐是所谓「有道伐无道」。北齐书之较多揭露性的记叙,也是同吸收王劭齐志的记载有关。刘知几说,王劭齐志叙事生动,语言通俗,这两点在北齐书中也仍然有所体现。  东魏、北齐时期,通过广大劳动人民的生产实践,钢铁冶煉技术上有很大发展,北齐书的方伎传中记载了綦母怀文在这方面的新贡献。方伎传中还记载了数学家信都芳、天文学家张子信的事跡。具有唯物主义倾向的邢邵和唯心主义者杜弼关於形神问题的辩论,在北齐书中也有比较详细的记录,留下了一份哲学史上有价值的文献。

      北齐书早在唐代中叶以后就逐渐残缺,也不断有人补缺。到北宋初就只有十七卷是李百叶的原文,其余都是后人以北史和唐人史钞中相关纪传补全。这部书初次刻版付印,流传下来的就是这种补本。我们重编总目时,凡是后人所补的各卷都注上了「补」字。这部书的最早刻本,据宋晁公武郡斋读书志的记载,是在北宋末政和中即十二世纪初。这个最早的刻本早已失传。我们用来校勘的是:一、有元明两朝补版的南宋刻本即三朝本(武汉大学图书馆藏);二、明万历间南京国子监刻本(简称南本);三、明万历间北京国子监刻本(简称北本);四、明末毛氏汲古阁本(简称汲本);五、清乾隆四年武英殿本(简称殿本);六、清同治十三年金陵书局本(简称局本);七、商务印书馆百衲本二十四史本(简称百衲本)。百衲本三十四卷前影印三朝本,三十四卷后影印残宋本。这七种本子中,我们以三朝本、南本、殿本为互校的主要本子。为了避免烦琐,在三种本子内互校,择善而从,除少数需要说明者外,一般不出校记。除了版本互校外,我们还通校了太平御览、册府元龟、北史、资治通鑑、通志中有关部份。

      由於北齐书大部份为后人所补,这给校勘带来一系列复杂问题,这一些在点校后记中说明。

作者:李百药